他震惊地看着阮明蕙一口咬上手里的......鞋底?
抬起的臂膀在空中僵硬了一下,火速收回。
裴星洲若无其事地转回脸,再次扬辔时,黑龙驹飞驰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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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姝两人下了车,向张老伯道谢,付过钱后便进了铺子。
今日生意不错,四五位女客在看新上的冬服,各自带着丫鬟,小小的铺面被挤得满满当当。素绢带着蓉娘和四儿忙得头晕脑胀,一会儿解疑,一会儿拿布料。
见阮明姝来了,素绢松了口气:“小姐回来了。”
荣娘和四儿则微微躬身示意,她们是付月钱雇的帮工,平时称呼阮明姝“掌柜”或“东家”,和阮家的丫鬟们不同。
因楼下实在太挤得慌,阮明姝便带着绿绮先上楼去了。
楼上阮明蕙正伏案画着花纹,一边画一边同青罗说话。
“颜色要再浅些......纹路不能太密,若是找不到,再换我们上次用的竹枝纹......”
这小丫头,平日羞涩怕人,可是真干起活来,却是有模有样。若论及刺绣、裁剪、布料等事,更是成竹在胸,自信极了,真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阮明姝瞧着妹妹,烦躁的心情瞬间晴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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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了,让你在家多休息几日。”阮明姝责怪道
阮明蕙见姐姐来了,起身把椅子让出来,自己坐了旁边的凳子,心虚道:“家里没事,想来找姐姐......”
阮明姝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低头去看阮明蕙画的花样,点头赞道:“这花纹疏落有致,颜色配得漂亮,比我们去年用的好多了。"
“嗯,去年做丝绵袄裙的布料,质量虽是上乘,但花样老气。今年想换一下,只是布庄不一定能找到。”阮明蕙说。
阮明姝将绢纸轻轻放下:“再过几年,我们有钱了,自己开个作坊,想要什么样的料子自己织自己染。”
阮明蕙点头道:“嗯!”
“赵奚没陪你过来么?”阮明姝突然想到,今日竟还没见过弟弟。
“我没见着奚哥呢,以为和阿姐一起出去了。”
阮明姝虽觉好奇,不知赵奚跑哪了,但并不怎么担心,毕竟赵奚是男儿,功夫又好,也不爱惹事。
“洛姑娘早上定了什么?”阮明姝问青罗。
青罗右脸有道小指长的疤痕,用头发遮着。
当年她因家中获罪,沦入奴籍,又被卖到妓馆。小姑娘也是心狠,自个儿拿竹簪把脸划了,从妓馆楼上跳了下来,想要逃跑。老鸨带人追上,在大街上就要将她打死。
阮夫人正巧路过,心生不忍,就花了二两银子将她从老鸨那买了回来。
四个丫鬟,红绫泼辣利落,绿绮机灵活泼,素绢温柔敦厚,而青罗,若非要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冷漠寡言。
“订了两套裙子并两顶披风。”青罗回道,将先前同洛云西对好的单子递给阮明姝。
阮明姝看了看:“嗯,还好,没什么棘手的。你和素绢这几日先做顾小姐和陆老太太的单子,洛姑娘的先不急。”
青罗点点头,阮明姝见她要说又不太想说的样子,便道:“有事便讲,多说几句话能掉块肉不成?”
“是不是有人来店里找麻烦?”阮明姝皱眉道。
昨夜虽然侥幸脱身,但她一直担心那位荣王世子酒醒了仇还记着。
“没有。”青罗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小姐,不知道她何出此言。
“有位公子上门,我们拦下了,告诉他本店不接待男客。可他说是慕名来拜访您的,我们说您不在,把他打发走了。”
“什么样的公子?”不会是赵为铭吧,阮明姝心
下一紧。
阮明蕙从红绫那得知了昨夜经过,此刻也是紧张。今日她一直呆在小楼上,并不知还有人拜访这桩事。
“白净文质,口音儒软,像是南边来的。”青罗说。
阮明姝松了口气:“这种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下次来,照样打发就行。”
“那公子说他是做布匹生意的,所以我想,下次他再来,是不是.......”
阮明姝想了想:“既是这样,若他再来,你们先同他谈谈,试试虚实深浅。若是靠谱,我和明蕙再会会他。”
青罗点头,古井无波的脸上微微露出点忧心:“还有件事,钱老娘今日过来了。”
“啊,”阮明姝轻声道,表示了然,“是快到交租的日子了,不必担心,银子已经备好了。”
“她想涨租,一开口便是涨五成。”青罗面露鄙夷。
“五成?”阮明姝同这钱老娘打过交道,知道对方是个泼皮贪财的。因而对方想涨租,倒不令她惊讶。只是没想到这妇人竟敢狮子大开口,一下要涨五成。
“当初是她生意做不下去,才将铺子转租给娘亲。现在竟有脸说咱们骗她,拿那么点银子就租了她的旺铺。”阮明蕙气呼呼道。
阮明姝冷笑一声:“那就等她来谈吧,若是狮子大开口,咱们也不买这笔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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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实在太过劳累,加之昨夜受了惊吓又做了半夜噩梦,阮明姝半下午时便昏沉沉,疲乏极了。但铺子实在忙碌,还是强撑至日落时分,同妹妹一道回家。
几人关了店,落下门锁和门板,迎着北风夕落往阮府走。今日没雇马车,但一起说说笑笑,看看风景,也不嫌累。
到家时,金乌已不见踪影,新月悬空,夜幕深蓝。
阮明姝先敲了敲赵奚房门,还是不在,心中不禁纳罕。
阮举人听到动静,赶紧出了内院来迎接女儿们。只可惜一大一小两个闺女,没一个给他好脸色。
阮希文尴尬地搓着手:“饿了吧,红绫去做饭了,一会儿就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