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陆君潜带着倦意匆匆洗漱完,回来一看,阮明姝坐在床上依旧难掩兴奋, 拿着白鹤纹曲笛仔仔细细看着。
“睡觉。”陆君潜命令道,直接将笛子抽走, 扔在外间桌子上。
阮明姝撇撇嘴,拉上被子钻了进去。
她手脚冰冷, 被窝比她手脚更冷,便有点思念每天早上醒来,抱着陆君潜这个大火炉取暖的舒适了。
“这笛子好秀气, 像女孩子用的, 是你自己买的么?”陆君潜刚躺下, 就听阮明姝小声问。
他心里只有睡觉, 便也没多想,阖上眼皮随意道:“别人送的。”
阮明姝立刻追问:“姑娘送的?”
“嗯。”陆君潜敷衍应道。
阮明姝半响没说话,陆君潜都要睡着了, 她才幽幽道:“别人送你的东西, 你该好好留着才是。我不要它, 明儿我自己买个。”
陆君潜没理她。
“是公主送你的么?”阮明姝又问。
“......”陆君潜睁开眼,侧过头看她。
阮明姝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逾矩了, 立刻道:“我就随便问问, 将军歇息吧,我再不聒噪了。”
你还知道自己聒噪, 陆君潜莫名有些想笑。
“是我阿姐送的, ”他淡淡道, “叫你拿着就拿着。”
“啊?”阮明姝轻呼一声, 旋即又为方才的胡乱猜测感到羞窘。
“以后我什么时候起, 你也跟着起。”陆君潜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阮明姝登时不乐意了,一下子坐起身来:“为什么?”
“因为你晚上不困。”陆君潜面无表情道。
他话音刚落,阮明姝麻利钻进被窝,再不敢说话。
*
翌日清晨,陆君潜起床时,阮明姝也醒了。但她害怕陆君潜还记着昨夜的话,叫她每天都早起,便闭着眼装作酣睡的样子。
她听着陆君潜濯面、更衣、然后向床边走来.....
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
阮明姝浑身僵硬,骑虎难下。
“再装睡,我就亲下去了。”陆君潜蹭了蹭她的鼻尖,吓唬道。
阮明姝只好睁开眼,又羞又气:“干嘛啊?”
“冬至宫宴,你想去么?”陆君潜问。
原来是这事儿,阮明姝正想问他呢。
她当然不想去,但她更想知道陆君潜是怎么想的:“我想去就可以去,不想去就不去么?”
“很无聊,不要去。”陆君潜直截了当。
“那你还问我!”阮明姝气结。
“我想让你自己说不想去。”陆君潜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不想去不想去,你自己去吧!”阮明姝气得把被子一蒙,背过身去。
陆君潜硬是把人拽出来:“谁说我要去?”
“......你不去?”阮明姝倒是没想到。
“难得休沐,自然陪你。”陆君潜柔声道。
阮明姝登时面如火烧,心鹿乱撞:这个陆君是真实的么??怎么突然这般温柔体贴......
“陪、陪我?”她结结巴巴,犹有些不敢相信。
“对,陪你。”陆君潜温柔一笑,“陪你骑马。”
“......”阮明姝的娇羞登时烟消云散。
“不如我们一起去宫中赴宴吧”她诚恳地建议道。
天哪,这冻死人的天气,冬至还要飘雪的样子。
骑马?骑你妹的马!自己喜欢骑自己骑就是了,为什么非要拉上别人!
“学得好有奖。”陆君潜捏着她的小耳朵诱惑道。
“我不要什
么奖,我不喜欢骑马......”阮明姝无精打采。
“准你每月回家一次。”
“骑马要什么准备?是不是得备身衣服,有教骑术的书么?我先看看。”阮明姝立刻摩拳擦掌。
陆君潜满意地拍了拍她的头。
*
裴星洲要告辞时,陆君潜想起一事。
“拿去吃吧。”他指了指茶桌上的四方小锦盒,正是先前阮明姝给他的。
他一向不爱吃这些糕点,本欲直接说不要,但开口时想到上回无心一句话,阮明姝就能生大半天的气,便将拒绝的话咽回肚子。
“这是什么东东?”裴星洲说着打开盒子。
“啧,好精致的点心。哥哥哪来的,宫里给的?”他问着,突然警觉道,“验过毒没?”
陆君潜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外间云拂风风火火咋咋呼呼的声音:
“将军!兵贵神速,属下已经办妥......”
“进来吧。”陆君潜放下手中的卷轴。
“裴少爷。”云拂进来后问了一声。两人很熟,因而也不讲究。
裴星洲朝她点点头就算应了。
见云拂两臂环抱着层层堆着的锦盒 ,裴星洲好奇问道:“这都是些啥啊?”
“糕点是小哑巴送的,有没有毒你回去自己验吧。”陆君潜并不回答,直接下了逐客令。
“小哑巴送的?”裴星洲着实意外,他端着盒子上看下看,也没找到什么标志,“不会是自己做的吧?”
“是她做的。”陆君潜虽然回着裴星洲的话,但心思已经放在云拂捧着的那堆东西上了。
“送我的?”裴星洲又问。
“对,送你的,你快回去吧。”陆君潜像极了负心汉,正事一说完,就急催着赶人走。
他的意思是:这糕点,现下他送给裴星洲了。
裴星洲理解的却是:小哑巴竟然用心如此,几番周折托人将亲手做的糕点送给他。他靠闻香气分出口味了,都是他爱吃的。
“都做好了?”陆君潜问云拂。
“嗯,都做好了。两身骑装,两身男装,两套袄裙,还有两套头面首饰。将军要看看么?”云拂问。
“不用了,送去她那。”陆君潜说。
*
大同那条线边防甚严,从周境出去已是重重盘问,更别提入城。
为求稳妥,赵奚一路西行,绕开要塞,前几天终于从一处供周辽通商的关市入了境。
这日,他行至灵池远郊。
时值冬月,寒风瑟骨,路边恰有一排小楼,皆是供商旅歇脚住宿的店铺。
赵奚鞭伤未愈就日夜兼程,风餐露宿,此刻疲惫非常,便决定入店好好歇息一晚再继续赶路。
他翻身下马,立刻有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上前牵过缰绳。
“喂它些好的。”赵奚说着掷了一小块碎银给那小童。
小童慌忙接着,连连道谢。
赵奚进了那客栈,见迎客的大门只窄窄开着一侧,其余三块门板都结结实实竖着挡住门。
“别是家黑店。”赵奚心道,手中剑握紧了几分。
进了客栈大堂,几十张桌子,却只有两位客人。左边是一位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年轻女子,右边则坐着位剑眉星目的男子,三十左右年纪,青色劲装,气度不凡。
赵奚也寻了张桌子坐下,三人互相隔得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