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那李无方毕竟有数十年高深内力为根基,纵使练九重云霄功五行缺一,只要不被攻破罩门死穴,一时半刻也安然无恙。然而她今时今日才年方几何,练过几年功夫,这般微薄内力,哪里驾驭得了天书神功?再这样消耗下去,她怕是撑不了太久了。
但愿她能护着二宫,护着行朝走得再远一点,届时哪怕当真客死他乡,也能瞑目了
长叹一声,她伸手欲取怀中汗巾,指尖却是摸到了一片硬物,她动作一顿,犹豫片刻,缓缓将其拿了出来。
是那柄断裂的白玉梳。
她起身来到桌边,对着桌上油灯微弱的光亮,仔细端详着两截断痕之处。
若有玉匠在旁,应当能以金补玉,将其修复如初,只是如今兵荒马乱,朝不保夕,又哪有空闲容得她去找人修补。况且破镜能圆,断梳可能再续吗?
泉州临别之时,码头之上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她听见了。
他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不必言语,她已是懂了。
然而正因听见,故而更不敢回应,更不敢回头,只怕稍一心软,就再也走不掉了。
夜深人静,睡意全无,裴昀索性出门巡夜。
来到赵正所住的禅房外时,她意外发现房中还亮着灯光,不由问门外守夜的内侍道:
“官家还没睡下吗?”
内侍小声回道:“官家水土不服,方才起来折腾了一阵子,刚刚才躺下。”
裴昀点了点头:“让我进去探望一下官家罢。”
内侍通报之后,裴昀进入了房间,但见那简陋的僧床上,小小一团的赵正窝在被子里,脸色蜡黄,本是养尊处优的圆润面庞如今已是下巴削尖,更显得一双眼睛漆黑硕大,像猫儿一样,乌溜溜的盯着人时,很难不让对方心生怜悯。
“官家好些了吗?”裴昀放轻声音问道。
“朕好些了,有劳裴大人记挂。”
“官家怎么还不睡呢?”
“朕......”赵正有些犹豫,但终是鼓起勇气,小声道,“朕有些害怕,请裴大人不要告诉别人。”
“臣不告诉别人。官家害怕什么?”
“朕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临安了?”
裴昀沉默了一瞬,低声道:“会的,有朝一日,官家会回去的。”
曾几何时,临安离汴京何等遥不可及,今时今日,潮州便离临安有多山高水远。
“那日,朕还在花园中与狮猫儿玩蹴鞠,便接到了父皇下旨,命朕与母后随谢相出宫,匆忙之间,什么也没来得及带,蹴鞠和狮猫儿都留在了宫里。临别时,父皇对我道,要活下去,活下去,大宋江山便还有希望,可是他自己却没有......裴大人,朕觉得我们回不去临安了,朕再也见不到父皇,也再也找不回狮猫儿了......”
听着眼前的七岁的小皇帝用稚嫩的嗓音断断续续说着天真又残酷的话,裴昀眼眶一酸,几乎落下泪来,可她无法反驳,无法阻止,只能苍白的一遍遍重逢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谎言:
“会回去的,我们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