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主宾尽欢,仿佛月余前那场宴饮根本就不曾发生,在座众人对蒲家小姐、大宋行朝云云,默契的闭口不提,话里话外句句都是对蒲家的巴结讨好。
如今的蒲宗昌因投诚有功,不仅继续担任泉州提举市舶司,受蒙兀册封,摇身一变,更是成为了昭勇大将军、闽广大都督兵马招讨使,蒲家富贵泼天,权势更盛,放眼东南之地,已是无人能及。
酒过三巡,蒲宗昌面上稍染醉意,可他的头脑仍是分外清醒,含笑的目光缓缓掠过在座众人,谁曾在他出海之时倒戈背叛,谁曾趁蒲家无主之时大敲竹杠,他都一清二楚。接下来他会将一个个的除掉这些与他作对之人,不着急,慢慢来,他有的是时间与精力。
“姑爷!姑爷你不能进去!姑爷!”宴饮正酣之际,水榭中突然闯进了一人,打断了一室欢声笑语,众人不禁停杯辍箸,诧异望去。
大管家急得满头大汗:“老爷,小的派了二十余个人没能拦住姑爷,他偏要硬闯进来......”
“好了,我知道,你下去吧。”
蒲宗昌挥了挥手,摒退了管家,笑眯眯的看向来人:
“好女婿,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怎地又去而复返?莫非是舍不得我女儿妙婵?”
颜玉央面如寒霜,眉目阴冷:
“你敢耍我?”
“乖女婿这是说得哪里话?”蒲宗昌故作诧异道,“我不是将你要的金珠给你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满?”
颜玉央冷笑一声,抬手一扬,便有一把金屑纷纷扬扬飘散在整个屋内,离得近的几名宾客仆从顿时被糊了一头一脸。
“我要的,是南珠极品,你蒲家的至宝一品金珠,而不是你随便拿来糊弄我的黄金珠!”
“原来你要的是我蒲家金珠啊!”蒲宗昌恍然大悟,颇为痛惜的摇了摇头,“想来我蒲家三宝,神船金珠女儿俏,女婿你已独占一宝,为何却得陇望蜀,贪心不足?啧啧,这当真是太令老夫心寒了。”
颜玉央寒声质问:“你到底如何才能交出金珠?”
“其实,你想要金珠也不是不行,”蒲宗昌话锋一转,老神在在道,“只要你帮老夫去做一件事。”
“何事?”
“如今那流亡在外的赵家小儿正是朝廷心腹大患,听闻你与那小儿身边重臣关系匪浅,若你能利用这一关系潜到那赵家小儿身边,将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自是帮了老夫大忙了。”
蒲宗昌捋了捋蜷曲的胡须,眸中闪过精光,循循善诱道:“届时大汗嘉奖,不消说小小一颗金珠,就是金山银山,你也享之不尽用之不竭。俗语道,一个女婿半个儿,若非老夫赏识于你,当初也不会将妙婵嫁给你,如今妙婵病重,老夫无后,你便是老夫的半子,日后这偌大蒲家自也有你一席之地,个中利弊,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啊。”
颜玉央孤身立在这奢华水榭之中,这满座利益熏心的目光之下,面对眼前这满脸势在必得,机关算尽的胡商番客,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嘲讽。
他幽幽开口道:
“有人曾不止一次的指责我,道我心狠手辣,视人命为无物。那却不过是因为她命好,半生顺风顺水,不知晓被世事步步紧逼,时时凌辱的滋味。但也幸而如此,才叫她那般是非善恶,黑白分明,执拗纯粹得近乎天真,那是我终其此生,所求之不得的。”
“你当真以为,所谓钱权富贵,美色金银,能买来这世上的一切吗?当真以为,所有人都如你一般,为了权势,可以不择手段出卖一切吗?”
“我生父虽不堪,却也到底曾是中原之主,权倾天下,凭你一个不忠不义,数典忘祖的蛮夷胡雏,也配和我攀亲引戚,唤我一声半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