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
都没有了。
——失去组织的卧底,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
立原道造猛地握紧了匕首。随即,广津和银的脸,很不合时宜地,在他脑海中掠过。
还有无数次,黑蜥蜴的任务,暗夜里的枪火,杀手的刀光,硝烟味中单片眼镜的反光,与广津老爷子指间,袅袅升起的烟……
有一瞬间,立原道造以为自己动摇了;可随即,他想起来,港口Mafia是森鸥外的组织,不管是广津,还是银,都会遵从森鸥外的命令,即使是为此杀了他也无所谓。
而他是一个卧底。
一个被两边抛弃的卧底。
他不可能融入黑手党组织,也再回不去军警。怀疑一旦产生,昔日的同伴都变成了刀剑,一刀一刀地割在他心里。他是没有家、没有归宿的,有的,只有满腔的仇恨。
只有满腔的仇恨。
可是当立原道造再一次,把目光落在匕首上——所有的一切,猎犬,黑蜥蜴,那一点一滴,相处的时光,那些真实的、陪他走过的同伴,却又顽强地,从脑海里跳了出来。
一幕一幕,在记忆里,就像发黄褪色的旧照片,却又犹然如新。
他行走在独木桥上,两边都是深渊。
可即使是深渊,即使是幻影——那也曾经是他的回忆。一旦他向森鸥外复仇,这一切,都将会彻底地破碎。
军警视他为违反命令的罪犯,港口Mafia视他为叛徒。
连幻影都没有。
——杀,还是不杀?
无数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打架,浑浑噩噩间,立原道造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接到命令,带着黑蜥蜴赶去了爆炸的核电站。他甚至不在意辐射污染泄漏,不在意被释放的【污浊】,不在意全市的所有人,很可能就要这样一起坠入地狱。他的大脑已经处理不了其他的信息。
他盯着面前森鸥外的背影,只剩下两个念头。
杀,还是不杀?
匕首就挂在在腰后,黑蜥蜴的行动组携带武器,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谁也没有起疑。港口Mafia的首领,此刻,背向他站着,这是绝好的机会,森鸥外不会怀疑自己最忠诚的直属部队。
那支匕首,很硬很硬地抵着他的后腰,像是在提醒着他。
杀,还是不杀?
在这个时刻里,立原道造以为自己会想起很多事。兄长的影子,成长路上,无数纷杂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痛恨,苦苦寻觅的复仇,白费的时光,所有付出的努力,落下的伤,猎犬的利用,黑蜥蜴的情谊和谎言……可他最后发现自己只是在看着森鸥外。
那个人,就这样站在他面前,展露着毫无防备的后背。
……
“可是啊,报仇还不简单吗?”
“你有每天都有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的机会,可以一刀杀了你的老大!”
“你为什么不动手呢?”
“——砰!”
……
砰。
匕首插进了森鸥外的后背。
一瞬之间,感官回笼,世界降临在他身旁。立原道造茫然地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握在匕首柄上,血液正顺着刀刃流淌出来,鲜红色几乎要烫伤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