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兰庭却想着有时间找岑吞舟借那本书来看看。
再后来逛累了,岑吞舟带他们去玉蝶楼喝酒。
叶临岸和岑奕两个加起来都喝不过岑吞舟,却又非要跟岑吞舟拼酒,导致最后就剩燕兰庭跟岑吞舟还醒着。
燕兰庭也喝了几杯,酒劲上头的微醺感让他不太适应,于是他起身去楼下,找小二要冷水洗了把脸。
>回来推开门,岑吞舟正坐在围栏边,静静地对着天上的圆月发呆。
楼下在耍百戏,人群喧闹,是以岑吞舟并未听见他进门的声音,依旧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
宽大的衣袍罩在岑吞舟肩头,燕兰庭不知道岑吞舟此刻的表情,只惊讶地发现那双扛了许多的肩膀似乎并没有自己印象中那样宽厚,甚至可以说的上单薄。
燕兰庭一不小心看失了神。
他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等岑吞舟回头发现他时,正好撞上楼外烟火绽放。
绚烂的烟花很美,可燕兰庭却难以让自己的视线从岑吞舟身上挪开。
他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奇怪,但他还是放任自己的视线纠缠在岑吞舟身上,并且唤了一声——
“岑吞舟。”
岑吞舟:“……不是说不生气了吗。”
燕兰庭迈步走到岑吞舟身边,坐下:“我没生气。”
岑吞舟:“那你还叫我名字?没大没小。”
燕兰庭垂眸想了想,又唤:“岑大人。”
岑吞舟蹙眉,似是嫌弃这个称呼太有距离感:“再换一个”
燕兰庭从善如流:“岑先生。”
岑吞舟满意了。
燕兰庭却不满意,又换了一个:“吞舟。”
岑吞舟挑了挑眉:“你要干嘛?”
外头又是一枚烟花炸开,正好掩去了岑吞舟的话音。
燕兰庭也因此没有回答岑吞舟的疑问,只是从此以后,他人前“先生”,人后“吞舟”,仿佛只要把称呼拉成平辈,他就能追上他,站在他身旁,然后……然后要干嘛,他也不知道,他就是突然有些渴望岑吞舟身旁的位置,想要和他齐肩,而不是跟在他身后,做被提携的晚辈。
少年懵懂,不知道那满心的憧憬并不纯粹,等到发现岑吞舟是女子,燕兰庭才恍然明白自己心中藏着怎样不堪言说的妄念。
可惜那时他也已经永远失去了她。
岑吞舟死后的第二年上元节,燕兰庭重游玉蝶楼,独自醉了一场,在时不时就要醒一下、怎么都睡不安稳的梦里,他一遍遍回到那一晚,用尽各种办法想要救下岑吞舟。
可每一次到梦境最后,他有多因岑吞舟安然无恙而庆幸,醒来时就有多茫然绝望。
那之后的每一年上元节,他都没再去街上看过花灯,上元宫宴也是能早退就早退,好像这一天在他眼里并不是全京城都热热闹闹的上元花灯节,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大人,岑姑娘在后面。”
快到玉蝶楼的时候,燕兰庭身后的侍卫出声提醒燕兰庭。
燕兰庭停下脚步转过身,果然看见岑鲸和叶锦黛一块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
燕兰庭向岑鲸走了几步,突然发现岑鲸垂着眼,似乎没有看到他,一只手还心不在焉地摸着腰间用络子装的小木球。
倒是叶锦黛瞧见他了,停下脚步后见岑鲸还在往前走,顺手就拉住了想要提醒岑鲸的挽霜。
岑鲸一步步走到燕兰庭面前,余光察觉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自己的去路,正要绕开,突然一只手把她捞了回来。
岑鲸愣愣地抬眸,毫无防备地望进了燕兰庭含笑的眼底。
岑鲸:“……”
岑鲸回头,挽霜心虚地别过脸不看她,强压的唇角挂着明显的笑意,叶锦黛倒是一脸大大方方的姨母笑,还很自觉不当电灯泡,说要去找她哥叶临岸,挥挥手就跑了。
岑鲸怕街上人多不安全,开口让两个白府的侍卫跟过去,等叶锦黛和叶临岸碰头再回来。
吩咐完,岑鲸的手已经落到了燕兰庭掌心。
不等岑鲸注意到这点,燕兰庭开口问她:“晚饭吃了吗?”
岑鲸:“吃了三顿。”
燕兰庭:“三顿?”
岑鲸数给他听:“云伯那一顿,乌婆婆那一顿,叶锦黛又请了我一顿。”
两位老人非要在这天让岑鲸上他们那吃晚饭,岑鲸只好两边都吃了一顿,吃完才去赴叶锦黛的约。
燕兰庭指向几步之遥的玉蝶楼:“那待会……”
岑鲸摇头:“不吃了,说什么都不吃了。”
“阿鲸!”玉蝶楼上边传来陵阳的声音,两人抬头,就见陵阳和白秋姝都趴在三楼的栏杆边,冲他们招手。
陵阳发现燕兰庭也在,笑容顿时变得狰狞起来。
岑鲸几乎能预见陵阳待会会怎么挤兑燕兰庭,送了燕兰庭一句:“辛苦了。”
燕兰庭半点不见苦恼,语气中甚至透着愉悦:“这有什么的。”
两人一同走向玉蝶楼,满街花灯的光和方才一样落在燕兰庭身上。
但是这次,他牵着岑鲸的手,任由明亮温暖的光芒扫去了他满身的疏离与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