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来未阅看玩的书简,沉声道:“那粒丹药并无朱砂等物。”
因需经年累月的食用,当年军中的医工在征虏将军王桓的威慑之下,不敢动用有害的丹砂,所以加入的皆是药性猛烈一类的药物。
虽能止痛散热,但长期食用会极具依赖性。
谢宝因被噎,几度欲言又止,想要辩解自己并非是疑窦他所给的丹药,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缄默,放下空碗,起身回到卧榻休息。
在神志浑沌的时候,恍然闻见室内有悉窣的响动。
是竹简落在几案上的声音。
是衣服摩擦起身站起的声音。
是迈步离开,地板所发出的声音。
她猛然睁眼,未经思虑便开口:“今夜..”
随后,恍若初醒一般的细细喘着气,望向漏刻,竟然已经昼漏四十五刻,而男子需去兰台宫赴宴,与天子共守岁,自己却差点便说出希冀他今夜归家之言。
宽阔的长乐巷道里。
肩搭黑色大裘的林业绥淋着大雪,弯腰上了停靠在此的车驾,想到女子清晨梦醒后的模样,不安的朝外命令:“遣奴僕去请王夫人来家中。”
童官正立应声,当即便领命去办。
男子离开以后,房室变得更加寂静。
谢宝因对昨夜的梦多有避忌,即使身体的低热还未全部退散,也不敢再睡,仍然坚持起身去北壁更衣。
刚系好腰间大带。
身为所有奴僕之长的青皂倌人便双手提着漆盘前来,上面规整的盛放有数张帛书与竹简:“女君,会稽贺氏的大车也已经抵达建邺,记载外郡世家的所馈金帛数量皆在这里。”
谢宝因微微颔首,目光跃过眼前之人,远眺中庭。
建邺的这场大雪还在继续下着,如同从风而凋的落英。
而新一轮的岁末馈送在冬月初就已经开始,在尺余厚的积雪中,天下纵横四达的道路上熙熙攘攘。
盘踞各郡的豪强会借此加强联系,士族的大车也会从四面八方的地方往国都而来。
彼时,天下唯一未被白雪覆盖之处,只余长极巷。
仅仅三日内,士族的那些家臣与车辙便能将其门前的积雪踩化。
从此,门前无雪也成为士族豪强权势的象征。
然自岁末以来,太阳不照。
寒气时发,草木皆肃。
许多外郡的大车比昔年要提前半月启程,但被雪所阻,在除夕才驶入国都。
青皂倌人继续禀道:“长乐巷虽还有些余白,无法比拟长极巷之盛况,但也彰明较著。”
谢宝因履过平地,在室内几案北面而屈膝踞坐,听见奴僕所言,微笑着拿起漆盘上的造册竹简,权势并非朝夕可得之物,倘若王谢之盛能如此轻易被取代。
那数百年来,谢氏子弟的奋发与心血又算什么。
她垂眸,展开竹简,看着负责为此事造册的青皂倌人在上面所记载的士族。
河内山氏。
河东毋丘氏。
河东卫氏。
扶风萧氏。
陈留江氏。
庐江周氏。
这些都曾与博陵林氏有所往来,但近年都不再重视,今年竟又再次恢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