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还少么?实在无需太把情份当回事。”
“是您不明白。”
青萝站直身子面向他,清澈的眸子里透着执拗:
“你们都是金玉堆里养出来的,被家里视若珍宝,从小前呼后拥受尽宠爱,根本不懂我们这些孤儿的苦。别人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逛庙会,我却只能抱着讨钱的瓦盆窝在桌子腿那儿,一个人孤伶伶的,就那么看着他们笑,看着他们闹,看着他们吃着小糖人,看着他们牵着花风筝。对了,您小时候,一定不缺摩睺罗吧?”
摩睺罗是用土、木、腊等材料制成的小人偶,是古代小孩子最喜欢的玩具。
他点头:“当然,小孩子都喜欢摩睺罗,朕那时也不例外,足足有一箱,个个神态各异鲜活可爱。”
“所有玩具里,我最喜欢它了。”青萝背靠在窗台上,“每次去市集,只要得了空儿,我就去那家卖摩睺罗的铺子门口转悠,看着那些衣着光鲜的小孩抱着一个个摩睺罗笑着走出来,心里羡慕得不得了。有一次,我看见一个小公子自己出来了,就大着胆子上前,跟他说:我讲段书逗你笑,你给我摸一摸你的摩睺罗好不好?他回了我一句话。”
讲到这里,她忽然顿住,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他忍不住问:“什么话?”
“小叫花子,滚开。”
青萝抬起头,笑着冲他耸耸肩:
“然后我就被他推倒了。听到响动,他的仆人付完钱也出来了,对着我就是一顿骂,什么野丫头啊,什么离他们少爷远一点呀,我就那么跌坐在泥地里,听着他们骂,也没人来扶我。后来老丁头找过来了,他倒是扶我起来了。”
“那他还算不错。”
“但一看见我衣服上沾的泥,立马就补了两脚,怪我那形象耽误他一会儿说书赚钱,还警告我,以后要再乱跑,就打断我的腿。”
“......”
他面露不忍,她却是一脸无所谓:
“嗨,我从小挨到大的,都习惯啦。直到进了宫,认识了月人姐姐和绿竹,我才明白有家人,是天底下顶好顶好的事。”
提起她们,女孩的眉眼顿时明媚起来,唇角轻勾:
“你知道,有人给你擦嘴的感觉吗?不是那种一脸嫌弃粗鲁的抹袖子哦,是笑着给你轻轻的擦;你知道,有人暖被窝的感觉吗?不是一双又大又臭的脚对着你的脸哦,是温柔的抱着你,把你的手揣在她的心窝里给你暖;你知道,被人惦记着的感觉吗?她会关心你当值的时候,有没有饿着,有没有冻着,悄悄的给你带暖手炉、带糕点。要是得了赏赐,她总记得来分你一份,你要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消跟她说一声,她就会给你弄来。”
“月人心地单纯,品性厚道,在这宫里也算难得。”
“万岁的后宫最不缺女人,我自知不是最漂亮的那个,也不是最有才华的那个,等您尝过鲜儿,过不多久也就腻了。腻了倒是其次,宫后苑里默默谢了的花儿多了去了,我这株又不是什么玉树仙葩,自然也有轮到我的那天。怕就怕因为男人断了姐妹情份,月人姐姐和我变得生疏,不,生疏都算是轻的,像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那样成了对家,整日针尖对麦芒,多糟心呀。”
她讲着讲着心里愈发难过起来,缓缓蹲下了身,抱着双膝窝在墙根,莹澈明亮的眼睛变得通红,渐渐汪起一池清泉,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要说还有绿竹吧,可是绿竹从一开始对月人姐姐的印象比对我好多了,我俩若闹起来,她十有八九也是去月人姐姐那边。到那个时候,她们都不理我,您又搂着新美人你侬我侬,我就两头落不着,只能孤伶伶的一个人,又变成没人心疼没人惦记的小青萝了。”
说到最后,她哭得抽抽噎噎,晶莹的泪珠止不住的落,仿佛真的已被遗弃。
花朵般的年纪本就招人怜,何况还是她这等灵气四溢的秀美少女,在未采摘之前,更教人添了一层耐心。那泪珠一颗颗滴下来,滴到了他心里去,融得他心软意活,主动从龙椅中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了她,微微俯下身,轻轻摸摸她的脑袋。
“朕是吓唬你呢,哪就腻得那么快?”
“反正快不快的,早晚得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