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好......”
朱祁镇心里稍稍有些安慰,随即目中又划过浓浓的伤感:
“我这一生,凡真心相待者,多被辜负,这其中伤我最深的,当属景泰,还有那两个人......”
周辰安恐他下令处死青萝,连忙接过话来:
“万岁,人的一生得失难论,常常祸福相依。景泰占了您的帝位,生出贪心是不对,不过他也帮您打退了瓦剌,稳固了江山。叶绿竹接近您另有目的,可也促使了您重用贤臣,清除奸佞,获得天下民心。元青萝为了生计欺您骗您,当众以下犯上,却也让您意识到生命之重,废除了殉葬,在无形之中,成就了您最好的名声呀。”
说罢,他紧张的望向病榻上的人。
牢中的人儿是死是活,就在这位临终帝王的一念之间。
朱祁镇再次无言,良久,缓缓点了点头:
“让大家都进来吧。”
周辰安退出,传了皇帝的话,皇后、众妃及皇子公主们一起进去,于病床前一排排跪开,此时众妃已知他废除殉葬,原本对他没感情的也打心底里感激,瞧他那命若悬丝的模样,不自觉的都红了眼眶。
不舍的目光一一扫过自己的妻妾孩子,朱祁镇向众人道:
“佛经里讲,几世轮回,才能有缘成为一家人。缘分不易,有道是家和万事兴,往后你们要和睦相处,同心协力。”
“是。”众人应。
“赵琮。”他又唤。
“老奴在。”赵琮出列。
“叶绿竹、元青萝二人伤我太深,不能算在我的家人之列,务必将宫中所有关于她们的记载尽数抹除干净,不留一丝痕迹。黄泉路上,我们互不打扰,各走各道。”
“是,老奴定督办好此事。”
“万岁——”
钱皇后忍不住出声,却被早有预料的朱祁镇温声打断:
“我知你心系元青萝,一心想让我饶她性命。然我心中怨气实在难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既是最好养的青萝,那便留她在牢狱里终老,能活多久,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钱皇后垂泪应道:“是。”
朱祁镇握住她的手,流下泪来:
“我大限将至,先你去了,你好好保重......”
朱祁镇再说不出话来,长长吐了口气,缓缓松开她的手,慢慢闭上眼睛。
殿内瞬间哭声一片,沦为悲痛的海洋。
天顺八年春,正月十六,这位二次登基的皇帝去世,时年三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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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例,皇帝殡天,在京诸寺观各声钟三万杵。
当连绵不绝的钟声传进牢房时,青萝知道,皇帝去了。
果不其然,内侍很快来宣读皇帝的临终旨意:
“元青萝,欺瞒圣上,以下犯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余生关在牢房,自生自灭,直至终老。”
青萝轻轻撕下栅栏上的福字,对着空气微笑:
“绿竹,她们都不用殉,你九泉之下无需再自责,可以安息了。”
接着,她迈开虚浮的步子,缓缓朝着墙角坐下,默默等待着枯萎。
正月十七,深夜。
紫禁城各处挂满了白绸,在漆黑幽静的夜里,宛如一条条引路的旗帜,一路蔓延至牢狱。
牢狱门口,守值的狱卒正在打盹儿,忽听脚步声近,抬起双目,一看来人身上那袭道袍,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太子的舅舅,贵妃的弟弟,钦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