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秋终于有了动作,他身体微微侧着,将视线从天花板移到了司明明身上。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看她。眼前人带着一股超然的平静,但又不知她面孔上哪里,泄露了她的倔强倨傲。她心平气和讲话,或者说是她极力表现出亲和,但却给人一种压迫感,不像要与人商量,反倒像在下一个必须照办的通知。
“将死”的苏景秋并没因此而滋生反骨,他又靠回去,恹恹地说:“你决定。”
“我决定…吗?”司明明反问他:“你的原则、底线、期许也由我来决定吗?”
“对。你定。”
苏景秋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丝毫没把这场婚姻放在眼里。既然婚姻如坟墓,他头脑一热稀里糊涂踏进了坟墓,那么别人往他身上铲几锹土他都不
在乎了。反正早晚都是死。
司明明在一边点头:“好,很好。”
“好在哪?”苏景秋问她。
“好在这个家里没有头脑不清楚的人给我捣乱,能让我专心掌舵。”司明明毫不掩藏,她本就是强势的人。倘若苏景秋有很多意见,她还要与他浪费口舌。苏景秋的态度非常好,等同于她给自己买了一个听话的人偶,既满足了她结婚的目的,又不至于给她添什么大麻烦。唯一要担心的变量就是这个人偶可能情绪会反弹,不定期惹出什么乱子。
越平静,越汹涌。司明明懂。
“随便往哪开。”苏景秋意兴阑珊,他看司明明的房子实在不顺眼。他这么高的人,站起来时像要顶到天花板。折腾一上午,他饿了。问司明明:“你每天吃东西吗?”
“?”
“你不是养生吗?”苏景秋说:“养生党不是号称人一辈子吃进去的东西定量的,吃完了就死球了。”
“?”
“还是说你过午不食?”苏景秋看了眼时间:“要是过午不食的话得快点,再过四十分钟你的食道就要关闭了。”
刚刚半死不活的人,接连出言不逊,这反应等同于诈尸。司明明心道:情绪反弹来得挺快啊。
“你想吃什么?”她问。
“咱家有什么?”苏景秋把“咱”字咬得很重,这会儿热得他烦躁,句句话里有话。
“啥也没有。”司明明说。
“那坐着干什么呢?还不走?”苏景秋抬腿就走,他想赶紧远离这个不许开空调的地方。什么好人在这样的环境下都得馊了。
司明明见他额头大滴的汗珠才想起自己进门没开空调,这会儿也懒得解释,跟在苏景秋身后出了门。也不知该吃些什么,她家小区门口的饭馆跟要倒闭了一样,工作日的时候很是寂寥,看什么都不好吃。
最后司明明提议吃泡面,苏景秋竟也没提反对意见。俩人买了两桶泡面、火腿和榨菜向回走。苏景秋拎着塑料袋子,对司明明说:“好歹结婚了,一起吃个饭。你态度不错,我也不能太过消极。”
“干了这碗泡面汤,我们就是结发夫妻了。”见司明明不说话,他又加了一句。
两个人都没什么仪式感,新婚第一顿吃泡面就吃泡面,苏景秋煮的。司明明很久没吃这玩意儿了,味道一出来她就馋了。站在厨房门口问:“什么时候好?”
“五分钟。”
“泡面要这么久吗?”
“不行你自己泡?”
苏景秋在里头叮叮当当的,司明明不喜欢油烟味,也不想走进去,只是好奇泡个面怎么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厨房里的他被阳光裁出好看的剪影,这样好的轮廓世上也不多。等“好皮囊”端出两碗“华而又实”的面,司明明一扫而空。甚至都没称赞苏景秋的摆盘。这玩意儿比健康餐厅的东西好吃多了。
吃过饭,司明明终于想起邀请苏景秋参观她的小家,她做出很大度的样子,对苏景秋说:“某种程度来讲,这也是你家了。随便翻随便看,自在点。”
苏景秋心想这破房子可不是我家,但动作没闲着,这里看一眼,那里看一眼。为了表示亲昵,偶尔伸手摆弄一下。到那间拥挤的冷淡的卧室的时候,苏景秋玩心大起,站在床头的他弯身拉开了抽屉。
司明明突然想起那里头装着的小玩具,想制止已经来不及。苏景秋一贯漫不经心,他只是扫了一眼,又关上抽屉。面上表情如常,心理却警钟大响:
这女的!竟然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