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这个世界的头三个月,由于到底适应不了精神与肉体的分离排异,自杀了五次,自杀未遂五次,摔坏碗具无数件,毁坏家具无数件,人称我为暴躁小王子。
这个人称,其实也只有英娘这么叫我,她从不怕我那股疯劲,每次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后,她就会把我抱在怀里,像哄婴儿一样,轻轻地摇晃我,一下一下拍我的背。
我咬紧牙关,战战兢兢呆在她手臂间,心里恨得滴血,因为刚才被逼着吐出了鼠药,声音显得很沙哑:“为,为什么要拉我回来?”
英娘一言不发。
“我想死啊!你听不懂吗?我不想活了我想死啊!”我痛哭出声,“你什么也不懂,为什么一定要抓着我不放?我只是不想活下去了……我不想活在这种地方啊!!”
她安静地听完我的话,嘘了一声。
“我们小王子。”英娘那时也才是个十四岁的小少女,说话的口吻却比我成熟得多,她揉着我冰冷的耳垂,笑着说,“是呀,我舍不得不要我们小王子啊,你这么可爱,我多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你怪我吧?好不好?你生姐姐的气,别跟自己为难了,鼠药很好吃吗,你是不是想吃甜食了,我带你去买糖好不好?”
我紧紧闭上眼,热泪却依然不断涌出。
英娘拍着我的背,怅然道:“受苦了。”
她以为我要自杀,是因为年幼失去父母,又在叔父闻人达那里遭受了虐待,才想不开。
但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她什么都不懂,我依然不再忍心害她为我担忧。
她其实比我还小呢,真正的我死在十七岁,她不是我的姐姐,她应该是我的妹妹。
玄凤从一边枝头上飞过来,停在我胸前,歪头看我。
英娘笑了,说:“你高烧好了的那天,这只鸟就跟着你了,莫不是神鸟?是它治好了你的病吗?”
我冷冷与玄凤对视。
许久,我说:“应该是吧。”
“那之后,就是闻人达派极光阁的杀手来结束我,但我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只是到底连累了奶妈……”
我漫步在街市,悠然地回忆着过往,说:“当然不是我真的福大命大,还是要多谢你救我。”
玄凤在我肩上左右踩了踩脚,不安道:“我救你,我,我救钟儿,当然!当然!”
“不过你既然早就知道会有杀手来,就应该早点告诉我。”我笑着说,“只把我一人引开,英娘和奶妈就放着不管,不太好吧?要不是我反应得快,及时赶回去,连英娘都要死在那场火里面啊。”
它又把脑袋埋到翅膀下了,传来窸窸窣窣梳理羽毛的声音。
这个事情我们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争吵,今天难得好心情,我也不想翻旧账,便深吸口气,绕过这一茬儿,随手买了袋坚果喂给它吃。
玄凤从我手指上叼走果子,小心打量我的表情。
我只顾着抬头看满是星子的夜空。
似此星辰非昨夜。
我也曾透过病房那一角窗户,在无数个孤寂的长夜里仰望夜空。
可望见的不是同一片夜空,也不是同一片星子。
甚至也不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