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吧”……一转眼,牵着雪面娘的我,与意犹未尽的绪陵四目相对。
被瞧见孝子作风的绪陵瞬间哑火:“……”
我一言不发地走过去,绪陵下意识放下他爹的衣领子,还很贴心地替人掸了掸,而他爹也是怒容未消,但陡然见了我这个局外人,大约也不好意思在和过分叛逆的儿子当街吵起来,也冷哼着不作声了。
站在宛若台风过境的街头,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我们无言对视良久,破冰好手绪陵同志首先开了口,试图缓和场上气氛:“啊,这个,那个……闻人,这是我爹!看着是不是还很年轻,呵呵,呵呵呵!”
由于我一手牵马缰,一手抱孩子,便只点了点头,我礼貌道:“绪伯父好。”
绪陵打蛇随棍上:“爹,这是我弟!亲的!……啊不不是亲的,认的!四舍五入和亲的没区别!”
绪父压根没空理会他儿子突如其来的不着调,一派威严的中年男人眯着眼上下打量我,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见他眉心狠狠一皱,转头就厉声质问绪陵:“我以为便是你生了这身逆骨,你也当知凡事有度,没想到……你竟和公主身边那个妖道有联系?!”
我登时愕然:“妖道?”
绪陵小声跟我解释:“我爹最看不上玄术了,李太史在他心中就是祸国殃民的奸滑小人,你跟太史走得近,又为公主所重用,自然就成了妖道……”
“冤,冤枉啊……五讲四美的新青年无论如何也不该受到这般污蔑……”
“大人,时代变了!接受封建社会的制裁吧!”
“够了!”
绪父怒极:“嫡庶尊卑有别,二皇子四公主上不敬嫡兄,下不闻民声,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迟早会自食恶果!陵儿,你现在便随为父出城去支援太子殿下,回头还不晚!”
“您要去自己去,把十二卫都给我留下!管他外面战火滔天,那都是太子和二殿下自己的事,咱们掺和进去只会弄得一身腥,谁胜谁败都一样,总之不能没有人守城!”
“放肆!绪陵,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绪陵闭了闭眼,到底退了一步,他忍怒道,“爹,我们绪家这么多年在朝堂上屹立不倒,是因为我们从不结党站队,一心只忠于圣上——”
绪父:“你既然知道,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你凭何就那般确定,胜出的会是太子?”
被一激再激,绪陵终于顾不得其他,径直咆哮起来:“正因我是绪家人,我才更不会允许您拖着一整个家族的未来去给太子的野心作陪,爹!您铁了心要抽干城内的兵力,哪怕一支队伍也不愿留下!您有没有想过万一局面失控,战火扩大,手无寸铁之力的百姓该如何自保?您是看不见这即将到来的生灵涂炭吗?十年前,那个告诉我绪家长子当为天下苍生立命的人去哪里了?您现在这样,与您过去看不起的那些老祖宗有何区别!”
灰烬在空中漂浮。
或许是来自燃烧殆尽的箭羽,或许是在惊慌中失手扔进炉火里的布偶,无穷无尽的灰烬笼罩了京城,它们缓缓地上升,又缓缓地坠落,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如同死亡来临前,慈悲的预兆。
“若有强敌来袭,我自当拼死作战,可我不愿为了他人不讲理的欲望,抛下更需要守护的存在。”
然而绪陵慷慨陈词至此,也只是令绪父略为动容。半晌,绪父缓和下语气,道:“你不明白,陵儿,绪家作为皇室最趁手的刀,这些年表面风光荣耀,实则一再被忌惮打压……武将永远比不过文臣,就像二皇子与太子殿下这一战中,输的,也必然会是长年呆在北疆的二皇子。”
“爹不奢求太多,只是希望,家族里所有人都能好好活下来……”
绪陵静静地听完了他爹的话,便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