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被夹在中间了。
赫连洲已经仁至义尽,可林羡玉毕竟是祁国人,他没法忽略陆谵的眼神。
他低下头,沉默以对。
他和陆谵都清楚,满鹘带着八千精兵入祁,必然是为了深入了解祁国的一切情况,了解祁国的军事布防,了解祁国拥兵者的力量对比,便于赫连洲日后南下。
林羡玉只能不断地说服自己:覆灭的只是陆氏王朝,只是那个昏聩无能的皇帝,赫连洲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兵。
不会动兵,他反复提醒自己。
他又想起兰先生的话:百姓是更在乎当权者姓甚名谁,还是更在乎过年时有多少余粮,孩子们有没有新衣穿?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轻易动摇。
不能动摇。
于是他再次抬起头望向陆谵,说:“殿下后日离宫时,我会替皇上为殿下送行的。”
他说的不是扶京哥哥,是殿下。
陆谵的眼神愈发晦暗,但也只能作罢,他哑声说:“羡玉,昨夜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出自真心,还望你原谅。”
林羡玉只是点头:“我知道了。”
他看着陆谵走下台阶,像是一场意料之中的分别,也像是他彻彻底底和他曾经尊重敬仰的祁国皇室,一刀两断,再也瓜葛,他看着陆谵一步步离开他的视线,再转身时又看到赫连洲放下奏折,正朝他走来。
“玉儿。”
林羡玉竟害怕看到赫连洲。
赫连洲在他面前和在旁人面前根本就是两幅面孔,方才赫连洲威胁陆谵时说的话,让他
一阵又一阵的心惊。()
昨夜陆谵说他卖国求荣,今夜赫连洲就逼着陆谵带着北境的兵马回祁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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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帝王了么?
帝王的心终归是要狠一些。
他不敢面对赫连洲,下意识转身往长乐殿的方向走,北境是没有秋天的,七月末还有暑热,八月末的夜晚就已经是月色凉如水,冷风穿梭在红墙之内,让林羡玉忍不住拢起氅衣。
赫连洲先让近卫跟着林羡玉去长乐殿,保护他的安全,自己则飞快地处理完剩下的几本奏折,连奏本都忘了合上,就追了过去,那紧张神态,全然没了帝王的影子。
林羡玉脚步慢些,刚走进寝宫没多久,赫连洲就追了过来,将他揽进怀里。
“又不理我了?”
林羡玉望着赫连洲的肩头,不吭声。
“玉儿,不可以不理我。”
赫连洲握住林羡玉的胳膊,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玉儿,我知道你的心结还没有解,我不会催你,也绝不会逼你接受我的想法,但是你不可以往心里藏事情。”
林羡玉抬头看他,两个人对视许久,林羡玉的鼻腔突然泛起一阵酸涩,忍都忍不住,他呜咽着说:“你……你好凶啊。”
赫连洲愣住。
林羡玉泪蒙蒙地问:“你对别人那么凶,又对我这么好,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听完赫连洲对陆谵说的那番话,林羡玉竟觉得赫连洲对他的好显得有些不真实。
“玉儿觉得呢?”
林羡玉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
他忍着眼泪,伸出手指戳了戳赫连洲的胸膛,心脏往下的位置,软肋的所在。
赫连洲握住他的手,“玉儿在这里。”
若不是为了这根软肋,赫连洲不用费这么多功夫,他最初只想夺龙泉,为北境固守边疆,结果绕了这么大一圈,还住进了皇庭,每天光是批阅奏折就让他头疼不已。
结果这只小蝴蝶还有不满。
“你对我说,不可以。”林羡玉突然开口。
赫连洲疑惑:“什么意思?”
“你不准说玉儿不可以这样,玉儿不可以那样,”林羡玉揪住他的领口,眼角缀着泪珠,嘴角却气到轻颤:“只有我能这样说!”
“……”
“你刚才凶巴巴地说,玉儿不可以往心里藏事情,你应该说,玉儿不要往心里藏事情,好不好?你以前都是这样说的。”
赫连洲一时语塞,失笑道:“遵旨,我以后再也不敢对玉儿说不可以了。”
他低眉顺眼,连语气都是讨好。
林羡玉这才舒服些。
“敢问小林大人,我还有什么不能说?”
赫连洲俯下身靠近林羡玉,一排烛光将他的眉眼轮廓映照得格外深,林羡玉看到赫连洲的视线开始下滑,从鼻尖落到唇上。
他的侵略意味很明显。
林羡玉抿了抿唇,支吾着往后躲。
“还有……还有……”
他的脑袋全都乱了。
赫连洲自从开了荤,连眼神都变得不太一样了,林羡玉心里一阵阵发麻。
离草场那日已经过去三天。
“还有什么?”
赫连洲往前逼近了一步。
这寝宫实在太大,比王府后院的小屋子大了十倍不止,空阔的寝宫里就只有他和赫连洲两个人,四周显得幽暗可怖,林羡玉连逃都不知道往哪里逃,烛火在微风中阵阵摇曳,缭乱了视线。然而赫连洲还在不断地逼近,林羡玉咽了咽口水,小声提议:“你不能说……玉儿试一试……”
赫连洲每次都用这句话哄他,林羡玉除了屁股疼,没试出什么名堂。
他说完就心虚地咬住了下唇。
赫连洲解开了腰间的蹀躞带,轻笑道:“玉儿的意思是,不用试,直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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