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力罕老老实实地躬身行礼:“见过侯爷,见过夫人。”
“好,好,快快起身,”林守言夸赞道:“乌将军器宇轩昂,真是英雄出少年!”
乌力罕脸色更僵,扯了扯脸皮,站到林羡玉后面去了,林羡玉转过头看他,忽然笑了,乌力罕更臊得慌,抓住马鞭背过身去。
林羡玉在正厅接见了古昆和固儿朔,兰殊也走了过来,在一旁听着。
两位副将告诉林羡玉:满鹘大人出事之后,他的尸体一直被藏在城南的一处冰窖中,由北境士兵轮流看管。
林羡玉问:“没让祁国的仵作验尸?”
“没有,将军曾经叮嘱过,他在京城并不安全,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若他出事,千万不能落入祁国人之手,哪怕当场积薪焚烧,也不能让祁国人为他验尸,更不能让祁国人定他的死因,以免对北境不利。”
林羡玉紧握住座椅的扶手,心头震荡,又一阵绞痛,满鹘将军来祁国一趟,竟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是何等的无私无畏!
兰殊沉声问:“现在祁国情况如何?”
“官府将谵王的近卫李恒抓捕归案,严刑审问,李恒只说一切都是谵王殿下安排的,但谵王矢口否认,称有人想借此陷害他。刑部三堂会审,也没有审出什么名堂,就是把祁国律法拿出来翻来覆去地说,”固儿朔愤怒道:“他们就是想一直拖,拖到将军尸骨腐化,无法验证,好让他们逃避罪责!”
“你们是否有怀疑的人?”
固儿朔敛声道:“瑄王,李恒受审期间,瑄王手下的人曾两次深夜前往大牢。”
和林羡玉猜测的一致。
林羡玉望向兰殊,“兰先生,您怎么看?”
兰殊略微思索了一会儿,问林羡玉:“大人,您想,瑄王现在最担心什么?”
“是谵王逃过此次风波。”
“他认为谵王有北境做靠山,势力大增,抢了他储君的位子,所以他设计陷害谵王,离间谵王与北境之间的关系。然而谵王本来也不想依赖北境,正好趁这个机会彻底摆脱满鹘军队的控制,于谵王而言,不过是死了一个叛变的近卫,只要事情不闹大,对他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可是你一来,立场未定,瑄王暂时也不敢将事情闹大。可是闹来闹去,他们都忘了一个人,那个人隐在青纱帐后,看似没有威胁,其实他一直在引导这盘棋。”
兰殊话音未落,林羡玉就猜出来了:
“太子!”
“是,”兰殊点头,眼里满是欣慰:“是太子,他明知满将军此次并不是为交好而来,为何还要盛情宴请谵王和满将军?很显然,他想让谵王和瑄王鹬蚌相争,他则坐收渔翁之利。”
林羡玉骇然道:“他的羸弱谦卑难道只是伪装?”
“身在帝王家,没有人不向往权力。”
林羡玉的胸口剧烈起伏,一阵心有余悸,拧眉道:“所以,我们要利用太子。”
兰殊笑了笑,“大人进步显著。”
林羡玉转瞬间有了计策:“兰先生,你看这样如何?明日我进宫时主动去找太子,向他表达结盟之意,告诉他,北境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将满鹘将军身亡的真相公之于众,将瑄王贬为庶民,一旦办成,北境的军马将拥护太子即位,退回苍门关,不再相扰。”
“很好,借刀杀人,让他们内斗。”
林羡玉的神色突然落寞,“我最恨这招借刀杀人,结果到头来,我也用上了。”
兰殊安慰他:“若他们死在自己最常用的招数上,未尝不是死得其所。”
有了计策,就要进一步谋划,林羡玉向古昆和固儿朔传达了他的计策,让他们在城外严阵以待,跟随他的指令进退。
安排完所有事情之后,林羡玉累到瘫坐在太师椅中,他忽然想起赫连洲。
这种时候,他总会格外想念赫连洲。
若赫连洲在,他会更安心些。
赫连洲会为他托底,会为他保驾护航,不管外面风浪有多大,都会把他抱在怀里,柔声说:“玉儿不怕,有我在。”
他已经长大了,可是想念赫连洲的时候,他就会变回小孩。
“玉儿,玉儿?”
母亲的声音将林羡玉的思绪拉回,他抬头望向范文瑛,范文瑛对他说:“玉儿,正午了,庖厨已经做好午膳,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林羡玉回过神,向范文瑛点头。
说是午膳,实际是满汉全席,桌上摆满了林羡玉和阿南以前爱吃的菜。
红糖栗粉糕、燕窝鸡丝、五味杏酪鹅,笋子烧牛肉……摆在正中央,范文瑛夹了一块鹅肉,放进林羡玉的碗中。
“北境的饮食应该很不习惯吧,”范文瑛越想越觉得酸楚,“在那样的荒漠戈壁过了一年,不知吃了多少苦,为娘想一想都心疼。”
阿南说:“夫人不用难过,皇上可疼咱们殿下了,殿下想吃什么,皇上都会给他做的,之前还在王府的时候,殿下想吃青菜和黄瓜,皇上还帮他在院子里种呢。”
林守言和范文瑛的筷子同时顿住。
林羡玉不听还好,一听,眼眶瞬间红了。
范文瑛忙问:“这是怎么了?”
林羡玉放下筷子,颓然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守卫进来禀报:“大人,信使快马加鞭送来一封皇上写给您的信。”
林羡玉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过去,站都站不稳,就急忙接过信,在原地拆开。
第一句便是:吾妻玉儿亲启。
——相隔万里,见字如晤。
——近日北境春光乍现,殿前阶上霜雪消融,槐树枝头隐约见绿,似你在时。
——冬寒未尽,勿忘添衣,莫染风寒。
——玉儿,我实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