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你们昨天晚上做了什么?”编辑富有暗示性地说。
“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做。”卢森诚恳地看着这个比他弱小很多的人类。
在过去从海底爬出来、当佣兵时,人类对于卢森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数字——一个随时会被捏碎的数字。而如今,他来到这座小镇,这些脆弱不堪的人类转瞬之间,却成为了比他“强大”的情感指导,这让卢森觉得世事十分神奇。
而这一切都要拜白唯所赐。想到这里,卢森又感受到一点新奇的感觉。就像三色视觉忽然变成了四色,一个更加光怪陆离的新世界在他的面前展开。
在他咀嚼这种感觉时,编辑说:“那你们之前呢?你们多久没有……那个那个?你之前的表现是不是让他很不满意?他觉得很痛,是不是?他有和你说过吗?”
“我们没有过……”
那一刻,打断了自己的声音的卢森忽然理解了一切。
黑港城,他又想起了两年半前在黑港城搁浅的那次经历。白唯一定已经不记得那时的事情了,那时他也并没有拟态成现在的长相。那次正值他的蜕壳期,他和白唯之间发生的事情……哦,他记得白唯那时候应该是很痛的,那双白皙的长腿像是搁浅的鱼一样在床单上挣扎。那只是一夜间发生的事情,再后来白唯就从黑港城搬走了。他们的再次见面,是他顶替了白唯“未婚夫”的身份后,而且很巧地、认出了他的“未婚妻”就是黑港城的白唯。
而且,卢森看了一眼杨棣。
还是在婚前。
卢森默默咽下了其他的话。编辑认为自己猜对了,他拍拍卢森的肩膀,语重心长要求他开始反思,找点教材磨练技术。卢森店也不想开了,话也不想说了。在海中陆上叱咤风云的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些人类面前很菜、也很弱小。
现在他只想学习。
直到一句话又点亮了他。
“无论如何,你的老婆一定很爱你。他都愿意和你玩那种面包游戏。我的老天,在我和敏敏结婚两年后,我和她就根本不玩这些了!”编辑在钻出修车店门时进行评价,“你老婆平时看起来那么冷淡,没想到私底下对你这么会玩。你这个该死的幸运鬼!”
该死的幸运鬼!
在把所有人类赶出店面后,卢森抱着脑袋。他面对着写满鸣人、路飞和步惊云的账单,面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漫画,脸上阴晴不定。
他时而迷茫,时而露出笑意——下一刻却又是诡异和奇怪。终于,他变得凝重,变得开始思考。
白唯是他的妻子啊!妻子就是老婆,老婆就是妻子。他的伪装身份的妻子也是他的妻子,所以白唯就是妻子,就是他的老婆。
白唯除了是他的收藏品,还是他的老婆。原来,这就是一直以来,他想要收藏白唯、单独收藏白唯,还要带着他从那个压抑的家里私奔的原因。明明,他那时是那么想继承白唯祖父的产业,原来那一刻,他就被白唯那种迷茫又痛苦的神色打动了。
可是老婆……他应该怎么对待自己的老婆呢?
卢森忽然觉得自己陷入寒冬腊月。
而白唯终于在此刻摆脱了邻居老太太的纠缠。
在敷衍老太太、答应去她家为孩子补课后,他终于能带着礼貌的笑容送别对方,跑到后院去处理那袋“花肥”。
然而“花肥”已经不在它该在的地方了!
是被卢森拿走了吗?他发现了什么,拿花肥去检验了?有冷汗从白唯的额头上滴落。他开始考虑另一种可能。
比如地窖上的那把锁。
卢森忽然在地窖上上了一把锁。这个地窖里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的“花肥”,是不是也被放在了那个地窖里?
在谋杀卢森之前,白唯又不得不有一件事要做——偷走地窖的钥匙。正常人会把钥匙放在贴身的衣服口袋里,白唯得想办法在卢森回家的瞬间获得卢森的全套衣服,不给他把钥匙藏在家里的任何机会。就在那一瞬间,白唯就有了他的想法。
拿钥匙,拿钱包,关门,开车,一气呵成。白唯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前往镇上的服装店。
服装店老板看见他出现,感到非常惊奇:“哟,白唯!”
这不怪她惊奇。白唯全身的衣服都是很考究的,一看出身于非富即贵的大家族。譬如光是他那件光泽度极好的丝绸衬衣,服装店老板就猜测要花上几千大洋。此刻白唯却拿着钱包,在店里扫视一圈之后,对她说:“我想给我的丈夫买一套衣服……一整套。”
“怎么突然想起来给丈夫买衣服?”
白唯也知道自己行为异常。可箭在弦上,他只能垂下眼说:“半个月前是我们的结婚一周年。那时候我太忙了,都忘记给他礼物……”
“哦哦,那真是太糟糕了。”服装店老板立刻会意,露出笑容,“不过男人嘛,只要哄哄,就不会在意的。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
白唯怎么会有心情去给卢森挑衣服,但他想到卢森穿着丑衣服站在自己身边就头疼。于是他说:“最贵的。”
反正他拿的是卢森的卡。
“哦哦,我推荐这个外套……”服装店老板把展柜里最贵的西装指给他。
“不,我要全套。”白唯说,心里想着卢森把钥匙藏在任何地方的可能,“衬衫,外套,裤子,皮带,领带,袜子,钱包……”
说到最后一个词时他有些尴尬,但还是吐出来了:“还有内裤。”
“还有内裤?”服装店老板看他的眼神变得暧昧了起来,她吃吃地、善意地笑道,“哎呀,小夫夫占有欲好强啊~”
白唯:……
他只是不能放弃卢森把钥匙藏在内裤里的可能性罢了,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他。白唯觉得额前情节冒起,他努力想着自己带着卢森尸体、拿着死亡保险金离开雪山镇的场景,终于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等到那时,这些窃窃私语的人,只会是他过去生活里的一场烟沙。
“白唯宝贝,你丈夫的尺寸是什么?”服装店老板又问。
“拿最大的。”白唯实在不想过问这些。
“所有的都要最大的吗?”服装店老板调戏道。
“……嗯!”
白唯心想,一米九几身高的卢森如果还不能适配最大尺码的衣服,那他现在就可以死在修车店里了。
他不耐烦地坐在沙发上等待。即使如此,从小到大的教养依旧让他连坐姿都是完美的。店员在柜台后偷偷看他,小声对服装店老板道:“我一直觉得白唯像是一个和雪山镇格格不入的贵公子。”
“别看咯。名草有主了。”服装店老板嘻嘻笑道,“哦,旁边就是夜间店吧,我去给他们买点赠品。”
店员:?
“尺码还是买最大的。”服装店老板对店员抛了个媚眼。
白唯根本不在意她们送自己什么,只觉得她们花费了比他想象中更多的时间。他必须要在卢森回家前赶到家中,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卢森的所有衣服。
终于,服装店老板拿着一堆袋子出来了。
白唯扫了袋子们一眼,确认自己需要的所有东西都有。只是服装店老板指了指粉黑色的那枚大袋子,道:“这是给你们的赠品~”
“谢谢。”白唯说。其实他不在意赠品是什么。
反正都会被丢在角落里。
服装店老板说:“有几样是最大的,还有两样是符合你的尺码的。”
白唯依旧不在意这些暗示:“好的,谢谢。”
他从钱包里掏出卢森的那张卡,并发现自己走得急带错了——他常用的、和卢森共同使用的那张卡被放在了买菜的包里。如今躺在卡包里的,是另一张属于卢森的卡。
卢森说过,买昂贵的物品可以用这张。白唯输了一下共同卡的密码——共同卡的密码是他们的结婚(逃婚)纪念日。
密码错误。
白唯不得不拨通了卢森的电话,出乎意料,电话响了一下就接通了,就像卢森一直在等待他一样。卢森在电话那头说:“亲爱的,我马上就到家了。”
不是距离卢森下班还有一个半小时吗?他今天怎么提前下班了?
“不,不行!”下意识说完后,白唯知道自己应该马上找补。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服装店老板,走到角落里,小声道,“我在商业区,你来商业区接我吧。”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理由。
卢森说:“你没有开车去吗?家里还有一辆车。”
这该死的家伙的记性怎么这么好。白唯硬着头皮把声音放软了。他说:“不嘛,我想要你来这里接我。”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被自己雷麻了。
电话那头却传来卢森低沉的笑声。他似乎很高兴:“好。”
“等等,别挂电话。”白唯打断他,“我在用你的卡买东西,银色那张卡……卡的密码是什么?我输了结婚纪念日,密码不对。”
卢森道:“你试试初遇的日子?”
白唯又试了初遇的日子。他发现服装店老板一直在看着他笑,暗暗捏紧了手指。
pos机上又传来了刷卡失败的消息。这让白唯更加如芒在背了。
“还是不对……你怎么不办信用卡?用信用卡多方便。你每次都用储蓄卡,害得我输错两次密码。”白唯忍不住抱怨,然后根本不敢相信这段话是自己说出来的。
好像娇嗔……难道这两天装得太多,他的脑子已经坏了。
“还是不对?”卢森在电话那头咕哝了一句,“不,先别用你的卡,我想想……哦,是那个日子。你输一下那个日子。”
他口中吐出了六个数字。白唯输入那六个数字,觉得日子有些熟悉。
密码正确。
就在POS机滋滋冒纸的时刻,白唯一愣。他忽然意识到了那个日期于他而言,是一个什么样的日子。
三年前的某一天,在黑港市郊区的一家汽车旅馆里。他忍着疼痛,骑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狠狠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那一天,他干掉了一个陌生人。他心慌意乱,逃离了自己本打算定居十数年的黑港城,回到北都。
在那一天后,他的人生从此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