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亲生母亲说的话?
常母在人前从未夸赞过她一句,说的都是常悦怎么好怎么努力,眼里根本没有她这个庶女。
如今好不容易在皇上面前提到她,一张嘴竟是要毁了她的前程?
皇上抬眸看常淑,常淑面无表情唯有脸色苍白眼睛发红。
“朕瞧她不像是重病在身,”皇上说,“身体不好慢慢调养就是,总不至于舍弃好好的功名不要,闲在家里养病。”
“常淑跟别人不同,她伤在肺腑,说发病不知道是哪一会儿,”常母坚持,“求圣上准许常淑辞去功名,当个在家安心养病的寻常百姓。”
常淑最在乎的就是功名了。
状元的功名像是披在她身上的一层光鲜亮丽的外衣,脱掉这身功名她什么都不是,只配站在阴影里自卑丑陋的看别人面朝阳光。
如今常母连功名都要给她一并薅去。
她是多看不得自己有出息?多害怕自己夺走属于长姐的一切!
否则怎会竟这般狠心到将她一棍子打死在地上,当个永远不能翻身的寻常百姓!
皇上微微皱眉,抬眸看常淑,“状元觉得呢?”
常淑呼吸沉沉,胸膛起伏明显,她跪在常母身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臣,不同意!”
她怎么可能愿意弃官不做,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人最痛苦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后又被迫失去。
母女两人形成对峙,持着不同意见同样跪在地上。
皇上沉默不言。
御书房里的气氛瞬间低沉下来。
时清看着常母,心里隐隐有预感。
常大人应该是知道点什么,不然当娘的怎么会狠心到不愿意让女儿做官。
奈何常淑眼睛被功名利禄蒙蔽住,死死的抓住她的状元头衔,不肯看向别处。
“既然如此,状元觉得身体尚可,”皇上看着常淑,“那就准了你吧。”
常淑眼睛瞬间一亮,跪在地上重重磕头谢恩。
然而她心头的喜悦刚弥漫上来,就听见身后传来长皇子的声音。
“慢着。”
今日常淑是注定不能如愿。
御书房几人朝长皇子行礼。
长皇子穿着正式的宫服,朝皇上福礼,“皇上,臣弟有事启奏。”
时清看着长皇子,瞬间明白是那日她成亲夜里的事情要揭露了。
长皇子出身后宫,行事向来谨慎,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定是一击毙命。
他打蛇打七寸,等的就是今天——
在常淑最风光之时,将她从状元神坛彻底踢下去!
“状元德行,不配为官。”长皇子着人将那日擒获的人押上来。
对方几乎跪在地上的那一刻就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交代的清清楚楚,“是常状元指使我,我只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
怪她存着侥幸心理被钱迷了心,真出事了才知道害怕。
常淑脸色瞬间刷白,比刚才还要难看,她额头抵在地上,“臣不认识她,定是有人诬陷臣。”
皇上手搭在桌面上,看向长皇子。
“哦?那诬陷你的人是谁,竟能连菱角的手帕都有!”长皇子将手帕甩在常淑身上。
“菱角离开那日,东西是本宫派人看着收拾的。这手帕他最是喜欢,若不是这手帕,郁儿怎会上当?”
长皇子目光犹有重量一般沉沉的压在常淑身上,“你还想怎么狡辩?”
人证有,物证也有。
常淑像是被关在笼子的困兽,左右都逃不出去。
“求皇上明察秋毫,还臣清白。”
到现在,常淑能做的就是咬牙不肯承认。
长皇子冷笑,“你难道还要让本宫把菱角也带上来,问问他这手帕是给了谁?”
常淑满头冷汗,目光恍惚,满脑子都是“完了”。
她的前程,她光明坦荡的未来,完了。
皇上问,“状元还有没有什么要辩解的?”
常淑指尖压在地上,说不出话。
皇上淡声说,“常淑,意图陷害进士时喜跟长皇子之子沈郁,品性恶劣不配为官,剥夺状元头衔,永不录用。”
“不配为官,永不录用”八个字像是一座山,重重的压在常淑肩上,将她压垮。
如果连官都做不了,还如何位极人臣?
常淑几乎趴在地上,耳边一阵嗡鸣。
短短不过半个时辰,她经历了大喜到大悲,丧失了所有思考能力跟理智。
[滴——]
[宿主常淑,任务失败。]
[系统检测到宿主彻底失去助力工具人“长皇子”,故而判定宿主任务失败。]
[“状元”头衔被剥夺,“位极人臣”目标失败。]
[系统任务,失败。]
满脑子都是“失败”,系统冰冷无情的电子音每发出的一句话都像是对她无能的嘲讽。
偏偏这个时候,常母还在旁边催促她,“常淑,快谢恩。”
谢恩?谢什么恩?她前途跟功名都没了还谢什么恩?
常淑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半点光。
她从有光亮的山顶被人一把推回黑暗的深渊,光是想到今日之后别人对她的看法,常淑就不能接受。
她伸手指着常母,“怪你,都怪你,我有今天全怪你!”
常淑圣前咆哮,宫侍示意众侍卫把她拿下!
还是皇上抬手拦住,“听她说。”
宫侍微微怔住,明白皇上想看个热闹,便退到后面,“是。”
“如果不是你偏心长姐,我怎么会想着跟她争,可我一个庶女又怎么争得过她一个嫡长女?”
常淑反手指着自己,“我跟她比,只配活在影子里,光都是她的,我也想有人夸赞,也想有众星捧月的待遇。”
常母满脸痛苦,想伸手拦她,却被常淑推开。
“还有你,时、清!”
常淑目光发狠的看着时清,恨不得吃了她,“你几次三番跟我作对,我有今日全怪你!”
“若不是你,我现在说不定已经位极人臣了,我早就一步登天将你们全都踩在脚底下!”
“你这个低贱的人为什么要跟我作对!”常淑伸手要掐时清,“就你这张嘴,你就该被挂在墙头上渴死!”
众人大惊,还没等侍卫过来,时清抬脚抵在常淑肚子上,一脚将她踹回地上老实坐好。
时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低贱?什么时候我一个嫡女轮得到你个庶女骂低贱了?”
“我这张嘴怎么了,我这张嘴说的都是大实话。”
“还位极人臣将别人踩在脚底下?”
时清气笑了,朝常淑“呸”了一声,“就你?也配?”
“你还想一步登天,你怎么不想着一步升天呢?”
“长得丑就算了,你想的还挺美。众星捧月?什么时候癞·□□披着青蛙皮就敢当自己是个人了?”
“你错是错在你庶女的身份吗?你错在你一无是处还自命不凡。”
“别人有今日吃过多少苦你怎么就看不见,你那双就会嫉妒的红眼睛是对琉璃珠子、用来当摆设的吗?”
“什么都跟别人比,卖豆腐的李伯伯昨天刚躺进棺材里,你怎么不跟他比比?你要是买不起,我送你也不是不可以。”
但凡她光明正大努力点,也不至于闹到今天。
时鞠眼皮跳动,伸手拉时清,示意她别说了皇上快要笑了。
时清看向常淑,“就你这样不求上进耍阴招的也敢要夸奖,你是比狗懂看门守家还是比鸡会起早打鸣?”
“你还没它俩勤快就敢要人夸奖,夸你什么?夸你脸大吗?”
常淑被时清骂的找不到插嘴的地方,每次刚想张口就被她的声音怼回去,憋的脸通红。
时清骂完舒了口气,痛快了。
非要逼我口吐芬芳教你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