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多本还觉得江从鱼太过分,得知其中情由后才明白江从鱼刚才为什么那么凶了。
倒是个真性情,碰上看不惯的事连在他们这些外来使臣面前都不遮掩。
这样的话,难道他们此行所见都是真的?
阿罗多不动声色地夸起了江从鱼的好身手,问他师从哪位厉害人物。
江从鱼如实给他讲了,说自己就是在南边一个小村子长大的,才到京师没几个月呢。
教他学武的师傅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就是他们村里的猎户,经常带着他进山打猎。
最开始他武师傅总嫌弃他浪费箭矢还吓跑猎物,整天要他徒手抓兔子抓鸟。
可恶!
不多多练习的话,谁能一开始就有那么好的准头呢!
阿罗多:“……”
听起来不像是假的,但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大魏南边不是出了名的不能打,据说当年魏太/祖收复南方的时候打都没打,只是把那边围起来小半个月,那边就直接降了。
现在那边随便一个猎户都能教出江从鱼这样的人来了?
虽还没见过江从鱼上马弯弓,但阿罗多已经见识过江从鱼抓贼时显露的好身手了。
阿罗多说道:“你现在用起弓箭来应当很不错的,不如下午我们比试比试。”
旁人一听阿罗多说要比试指不定就怂了,江从鱼却是欢喜地道:“好啊!等会我就去问问李寺丞能不能借用鸿胪寺的校场!我正愁着没空闲回国子监练骑射呢。”
还有一样心思,江从鱼是不好对旁人说的。他都把楼远钧送他的玉韘揣好久了,一直没机会拿出来用,心痒到不行!
现在阿罗多主动提出要比试,江从鱼自然高高兴兴地应下。
他无官无职,年纪又小,目前还只是个国子监在读生,输给阿罗多一个马背上长大的北狄王族丢人吗?一点都不丢人。
输了不亏,赢了血赚,傻子才不答应!
阿罗多见江从鱼那信心满满的模样,不由在心里打了个突。
他初时见到江从鱼这么得鸿胪寺官员看重,还以为他是什么皇亲国戚来着,接触下来才知道江从鱼从小长于乡野,今年年初才被当今圣上扒拉出来封了个爵位。
这小子说话确实如他所料那样一点都不藏着掖着,可阿罗多越听越希望他别这么实诚。
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这家伙一边吃一边给他介绍各酒楼招牌菜的食材都是从哪里运来的,大魏的水陆交通有四通八达。
接着这厮又开始洋洋洒洒地夸起他们
陛下今年颁布的好几道政令,头头是道地分析这些政令英明在哪里,话里话外全是换着花样在夸他们陛下是亘古少有的明君。
听得阿罗多觉得眼前的珍馐美酒都有些难以下咽了。
这哪来的小马屁精啊!
你家陛下又不在这,你夸得那么卖力做什么?!
不是说你们大魏读书人的骨头最硬,连皇帝都敢骂他个狗血淋头吗?怎么到了你小子这里就夸个没完了!
江从鱼才不管阿罗多吃不吃得下,他自己反正吃得挺香。
袁骞和李寺丞他们都给他提过醒,北狄人不是什么善茬,周围那些附属小国与草原部族也都是伺机而动,你国力足够强盛的时候可以相安无事,你出事了谁都能来咬上两口。
有客人远道而来,他们好好接待是应有的礼仪。
只不过在接待之余也得让这些使者看清楚,现在的大魏可不是他们可以肖想的!
江从鱼自自在在地吃了顿好的,还好奇地和阿罗多聊起他们北狄的烈酒:“听闻你们那边的冬天特别冷,所以喝的酒都格外烈,是真的吗?”
提起自己家乡的好酒,阿罗多面上满是自豪:“那当然!”他端起面前刚被满上的酒碗说道,“说句不太好听的话,你们这酒在我们那里没人敢卖,卖这种淡酒是要挨打的。”
江从鱼说道:“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可得喝喝看。”他就着此前抄写鸿胪寺公文了解到的北地物产向阿罗多挨个夸了一遍,轻轻松松勾起了阿罗多的谈兴。
也轻轻松松让江从鱼把北狄的情况摸了个底,包括哪儿产的粮食最多、哪儿养的马最好、南北交通如何运转等等。
眼看阿罗多还没卖个尽兴,江从鱼都有些不忍心继续忽悠了,主动招呼他回鸿胪寺比试骑射去。
有些事不能做得太过,做得太过很容易让对方回过味来!
江从鱼高高兴兴地掏出楼远钧送的玉韘,下场与阿罗多在校场中愉快地玩耍起来。
饶是阿罗多见惯了精于骑射的少年郎,也被江从鱼那矫若游龙的身影给吸引住了。
比起魁梧壮硕的草原汉子,江从鱼看起来轻盈得很,身量仿佛比他们要小上一圈。
偏偏他手中那弓瞧着却并不轻盈,而他却能轻易将它如满月般挽开。
咻!
利箭破空而去,转瞬便直入靶心。
江从鱼调转马头,脸上洋溢着比初夏艳阳还要明亮的笑,眼神里明摆着在对他说“该你了”。
阿罗多本来还存着摸摸江从鱼底的心思,面对此情此景又觉得输赢毫无意义,他们只要快快活活地弯弓射箭就好。
……
傍晚时分,楼远钧批完最后一本奏章,才终于拿起刚被暗卫摆到自己手边的那份特殊的“起居注”翻看起来。
“……他们比试完骑射后,永宁侯推荐阿罗多去搓澡,阿罗多欣然前往。”
“随后阿罗多赠与永宁侯一根宝石发带,亲手系到永宁侯发上。”
“永宁侯前去请示李寺丞这是否算是收受贿赂,李寺丞满面无奈地答‘不算’,永宁侯便收下了。”
“由于明日需继续接待北狄使团,今晚永宁侯将歇在鸿胪寺。”
楼远钧倒回去把“亲手系发带”那一段多看了两遍,才啪地将这份新鲜出炉的“起居注”重重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