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天天跟在你后面呢,”闻宴祁眼睫下垂,目光落在自己的盘子上,“你不是也连我不吃扇贝都不知道?”
“......”苏晚青连忙把扇贝夹走,塞进了自己嘴里。
后来的游戏环节,翟绪提议玩什么贴脑门的游戏,苏晚青吃饱喝足懒得参与,就窝在沙发上打哈欠,一个接着一个,眼泪都流出来了,闻宴祁看不下去,俯身过来:“要不你跟你朋友回房聊天?”
苏晚青没精打采地看着他:“那你呢?”
闻宴祁朝梁蔚轻和翟绪抬抬下巴:“让他们喝好,送走了我去找你。”
“好吧。”
苏晚青拉着杨沅沅进了套房的卧室。
大床上还有用玫瑰花瓣拼出的爱心,她也没空管了,甩了鞋子就仰面躺了下去,音调拉长了,十分疲累地开口:“办婚礼好累啊,你以后要考虑清楚,还是旅行结婚好。”
杨沅沅拿着手机在床边坐下:“你就负责挑挑婚纱走走流程,这有什么好累的?你们请的人也不多,没什么沾亲带故的多余亲戚,这已经是我参加过最省心的一场婚礼了好吗?”
“可是我笑得好累。”苏晚青捏了捏自己的脸,“苹果肌好酸。”
“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杨沅沅笑了声,收起手机在她旁边躺下,“现在婚礼也办了,有没有考虑过什么时候要个宝宝呢?”
苏晚青眼皮已经阖上了:“等个一年半载再说。”
“你还挺有规划。”杨沅沅侧过身子,单手撑起托着脑袋看她,“我这儿有张照片,你要不要看看?”
“什么啊?”
“今天可巧,前庭正好有桌庆祝金婚的老夫妻,这小姑娘应该是跑出来玩的,你老公......”她懒得说了,举着手机划拉了几下,递到她面前,“你自己看吧。”
苏晚青睁开眼睛,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当时天色已黑,花园里的布景有些看不清了,就在她出场经过的那扇鲜花拱门前,有个穿粉色公主裙的小姑娘张开手,不过三四岁的样子,闻宴祁站在她面前,西装革履慵懒清贵,半弯下腰,手里捏着一朵粉玫瑰,看动作正
() 在揪根茎上的毛刺。
那视角一看就是抓拍,闻宴祁的五官有些糊,但映着黯淡光线,依稀能瞧见他眼底的认真,面对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这画面乍一看还真挺像父女俩。
“我觉得你老公像个女儿奴。”杨沅沅笑着道,“你是没瞧见,给人摘了好几朵,差点把拱门都拆了。”
苏晚青又把那张照片盯着看了会儿,最后也笑了声:“发给我。”
杨沅沅应了声,把照片发过来,苏晚青听到自己手机震动的声音,可她没力气去拿了,忙活了这一整日,她累得胳膊都快抬不起来,把头埋在被子里,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脑袋昏沉,睡着了。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还是有些迷糊,外间的音乐声停了,苏晚青感觉脸上凉凉的,应该是有人在拿卸妆绵帮她卸妆,在眼皮上敷了会儿,动作非常轻柔地把假睫毛带了下去。
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杨沅沅,苏晚青唇角勾起来,双臂展开想抱她一下,可手探出去,第一下就摸到了硬邦邦的手臂线条。
与此同时,上空的声音传来——
“别动。”
不慌不忙的,还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这一幕可太惊人了,闻宴祁在给她卸妆?
眼皮还被按着没法睁开,可苏晚青瞬间清醒,揪着闻宴祁的袖子:“你在干嘛?”
闻宴祁顿了几秒,嗓音温润:“帮你卸妆。”
她忧心忡忡地:“你会不会啊?”
“化妆不会,卸妆有什么难的?”闻宴祁把她的手按下去,又另拿了张棉片出来覆在她脸上,仿佛是怕她不放心,又说,“刚刚看过视频了,动作温柔一点,不拉扯到皮肤不就行了?”
听着他颇为自负的语气,苏晚青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他们都走了?”
“嗯,都回去睡觉了。”
“哦。”苏晚青揪了揪被角,不再说话。
闻宴祁的表现确实像看过教程的样子,卸睫毛膏的时候动作十分小心,苏晚青感受到他的手指,温软地从颊侧擦过,冷不丁地,她想起杨沅沅给她看得那张照片。
再度揪上他的袖管,苏晚青开口:“如果生宝宝的话,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呀?”
闻宴祁动作也没停顿,调子懒洋洋的:“问这干嘛?”
“就......随便问问嘛。”
“都行。”
苏晚青唇角勾起来,觉得他就是嘴硬:“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女儿呢。”
仿佛不是在说情话,只是随口陈述一般,闻宴祁淡声道:“只要是我们俩的孩子,不论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卸妆工程进入收尾阶段,苏晚青感觉他该用了半盒的卸妆棉,脸上没有紧绷的妆感了,闻宴祁又打开手机的电筒对着她的脸照了照,似乎在确认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那大张旗鼓的架势,仿佛做手术一般认真严谨。
苏晚青被手电筒晃得难受,抓住他的手遮在了自己眼睛上
,忍了忍笑意,开口卖乖:“老公,我觉得我运气好好喔。”
闻宴祁关掉手电筒,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懒懒地笑了声:“展开说说。”
“你长得那么帅,又那么有钱,工作也好,还那么爱我......”苏晚青一连串的词儿砸出来,觉得诚意也够了,于是给结论,“所以我运气好。”
听着这么朴实又憨厚的形容,闻宴祁半晌没说话。
苏晚青睁开眼睛看他,卧室吊灯暗着,只有灯带散发着微弱的光,闻宴祁坐在床边,眼睫垂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是我运气好。”
有些话原本在婚礼上就想说的,但那会儿氛围被破坏,闻宴祁看苏晚青一个劲儿地笑,也就顺着她去了。
苏晚青有样学样地挑眉:“展开说说。”
“就算没有遇见我,”闻宴祁喉结滚了一下,“你也会过得很好。”
苏晚青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表情有些凝滞:“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
闻宴祁对她最初始的印象是识时务,拎得清,原本他是看不上这种性格的,可在一起越久,他越明白,所谓的温和持重说白了就是不喜欢较劲儿,该争的努力争取,争不到的也从不委屈自己,她有自己的人生智慧,就像一株藤蔓,即便是长在墙角,她也能绕着杆努力往上长,直到能瞧见太阳。
“我之前说过愿意做你手中的火把。”闻宴祁顿了几秒,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温厚沉重,但不疾不徐,“但说起来,你的生活本来也不需要任何人去照亮。”
那些都是他一厢情愿的给予,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哪怕对方根本不需要,可还是想给,想赴汤蹈火,倾尽所有都不够。
苏晚青看着他的眼睛,仿佛浸了薄薄的醉意一般,扁了扁嘴道:“你喝多了吧?”
她强调了一遍:“我需要的。”
“嗯。”闻宴祁低声应了个音节,握着她的柔软的手,懒洋洋地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尖儿,“但我更需要你。”
最初的那份合同,之所以两人都达成一致,说白了就是因为他们两人对婚姻都没什么向往和期待。可独自生活也各有各的活法。闻宴祁从来就没苏晚青那么洒脱,两人都算是童年不幸,可他是陷在回忆里出不来的人,日子怎么过都是一天,可在遇见苏晚青之前,他是没有想好好过日子的想法的。
他浪费时间,虚度光阴,不在意这世界上的大多数,做事喜欢权衡利弊,三思后行,认为一切都是不过如此,吃饭是为了果腹,睡觉是为了活着,他不享受任何,生活也少有乐趣。
“我不喜欢吃早饭,可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开始期待每天比闹钟早醒二十分钟下楼去给你煮粥。”
闻宴祁说完,唇角一弯,语气是没所谓的那种,但话听起来挺沉重:“那些你看起来平淡琐碎的日常,对我来说都是人间值得的理由。”
苏晚青怔怔地听完了,婚礼上她都没掉一滴泪,此刻却鼻酸得过分:“我只夸你一
句,你说这么多干嘛......”
这些话,他当初在隐山寺虔诚跪拜的时候全都在心里说过,苏晚青不懂,后来也偶尔问询,宛如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孜孜不倦地确认着他对她的感情——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你会爱我一辈子吗?”
或许她只是随口问问,但闻宴祁就是想要亲口告诉她,在这段终于得以名正言顺的婚姻里,他是得了更多好处、占了更多便宜的人。
“我说我运气好,你也要跟我抢。”
苏晚青揉揉眼睛,感觉心头像是被小火煎着,有一种急促又剧烈的痛感,“说这么多,是想让我心疼你吗?”
“不是。”他笑了声,这会儿又有些混不吝的无赖痞气,“那你心疼心疼我也行。”
苏晚青推了他一把。
闻宴祁也没在意,依旧把人圈了过来,帮她把头发上沾着的花瓣摘下来,语气随意:“你不需要庆幸,也不需要不安。”
情话说得再多,听着也是没重量的轻飘飘。
即便把自己放低,低到了沟渠中也无妨,闻宴祁更想给她看得见摸得着的安全感。
苏晚青被他抱进怀里,抬眼就能瞧见他锋利的喉结,以及下颌上蟹青色的浅浅胡须,她不知道闻宴祁为什么突然说这些,直到他低头,漆黑长睫垂下来,嗓音哑着,却不复之前的懒散——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在这段关系里永远占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