饰以皮质黑色和?咖色为?主,车玻璃是近乎黑的浓重?的茶色,绿豆大小的雨滴像割破了?装粮食的袋口,于是颗颗响当当脆生生地砸向玻璃,又被?黑色的雨刷器抹去。雨迹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像是天空的哭泣。
这是一个适合送葬的天气。
少年在心中想。而?他要做的也正是送葬。
树大分支,多余的枝条尤其是腐烂到会把溃烂传染至其他部位的枝条对于大树的成长?显然是不利的,聪明的园丁会拿出锋利的园艺剪刀,对准它们咔嚓咔嚓动作利落地给植物修剪。
人与植物物种不同,说到同情怜悯自然不多,更不用?说感同身受身在局中受到掣肘,所以行事之时?眼明心亮,可以获得最大的收益。
人修剪树容易,可要是修剪人呢?
就如同沈家,传承日久,姻亲血缘关系可以说在沈家内部就达成了?六人法则,任何两个人之间都可以说得上关系。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修剪舍弃腐烂的枝条变得困难重?重?,但为?了?沈家的发展,但凡有眼光的人都知道应该去做。
不做便不会错,世上的事没有十全十美,做了?便要承担后果,更不用?说这种“修剪”。腐烂的枝条不是凭空冒出来的,他们有父母亲朋好友,有利益相关的伙伴,如此,“修剪”之人必将面临怨恨。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正确。
趋利避害又或者理?所当然,这样的差事随着少年能力日强便落到他身上。
“你这个冷血的怪物!”
“我?家的孩子不过是爱玩闹了?点,那些贱民怎么?比得上他!”
“这些事谁没做过,你就敢保证一辈子不会出错?我?们才是你的亲人,你总有一天会众叛亲离!”
……
车外昏黄的路灯在车辆的飞驰中像是拖着尾巴的彗星,点点荧光浅淡地倒映在少年莹润的眼中。车内平稳如平地又安静的吓人,于是少年耳边仿佛从另一个次元传来的怨恨愈发的响亮。
浓重?的怨恨蔓延至少年眼中,那双本就深沉如墨的眼睛便化为?深渊。
枝型闪电划亮漆黑的夜空,车辆在一栋三层小楼前?稳稳停住。坐在驾驶座的西?装革履的面目平凡的青年沉默地撑起一把巨大的黑伞,他拉开少年身旁的车门?,躬身行礼。
路旁不时?荡开涟漪的水洼里闪过少年下?车的影子,一高一矮两人无声向前?,执黑伞的青年顺着少年的意思叩响朱红大门?前?的铜环,一声又一声,像是夺命的死神。
大门?内的灯光像是某种胆小的动物,扣门?声响起来的瞬间,几乎可以幻听到“啪”的一声,所有的灯光被?猛然按灭。
青年的动作没有受到灯光明灭的影响,不急不缓,就像他身旁的少年。突然,回荡在雨中的扣门?声停住。执黑伞的青年转头看向黑暗中的院墙,他的耳廓微动,不用?他提醒,少年已经明了?发生了?什么?。
在死亡面前?,人类会展现出各种各样的丑态,风度翩翩的表皮被?揭开,唯余野兽也鄙夷的胆小怯懦。沈翱庭不清楚原本接受死亡的结局呆在家里的垃圾为?什么?会想要临阵脱逃,即使三岁的孩子也知道这种做法实在蠢笨不堪。他也不在乎。在没有明确目的的梦境里,他当然会顺着梦境的发展行事。
沈翱庭动了?。梦中的他拥有比现实更轻盈的身体,不论是漆黑的属于猎食者的眼睛还是做工精良的风衣修饰的流畅的身形都让他成为?一只捕猎中的幼虎,猫科动物卓绝的夜视能力让他轻易追寻到猎物的踪迹。
猎物在哀嚎,在哭泣,在挣扎,微胖的男人面目狰狞,他瘫在遍布水洼的泥土地上,竭力维持凶狠,被?路边的灯光照到的眼睛里却是预见未来的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