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拿得出七千两,可若是让娘知道她为了与宁舒郡主斗气,花了这么多银子买一把琴,非要禁她三个月足,甚至断她半年的月例不可。
见她不说话,宁舒郡主高兴了。
她既不掩饰,也不压着,当着柳朝云的面,就对萧燕飞道:“燕燕,这琴我志在必得,就是加到一万两,我也敢加!”
“我大哥二哥三哥把他们的银子全给我了,让我放心大胆地花!”
萧燕飞:“……”
萧燕飞觉得宁舒郡主周身似乎都漾出了一层闪耀的金光。
而柳朝云心中愈发不快,嘴唇几乎咬出血来,脸色更是阴晴不定。
眼角不由朝琴案上的“绿绮”瞟去。
她自幼拜在名师门下学琴,她的琴艺连帝后都亲口夸过,赞了句“绕梁三日”。
明明宁舒郡主琴艺平平,也就
() 会弹弹《长相思》、《仙翁操》什么的,这琴落入宁舒郡主手里,不过是暴殄天物,可宁舒郡主偏没自知之明,还非要与她争,不知所谓!
不过,她还真拿不出一万两……
柳朝云的眼神又沉了三分。
她今天特意喊了几个手帕交一起过来绛云阁,就是为了让京中的贵女们都知道她柳朝云得了这把名琴“绿绮”,要是“绿绮”最后让宁舒郡主得了去,那么她的脸可就丢大了。
宁舒郡主斜睨了柳朝云一眼,指了指案上的沙漏对史掌柜道:“时间快到了,掌柜赶紧给我准备一个琴盒包起来了吧。”
她笑靥如花,尾巴简直要翘上天了。
史掌柜正要吩咐侍女去取琴盒,这时,一道尖细的男声拖着长调自楼梯口传来:“七千两,我出七千两。”
二楼的姑娘们皆是寻声看去,就见一个身量中等、四十几许的中年男子从楼梯口走上了二楼,他穿了件宝蓝色祥云团花织银丝直裰,腰配一方雕麒麟纹的和田玉佩,乌黑的头发以一支和田玉簪簪住。
长眉细目,面容平凡,明明笑容满面,却有一种既殷勤又倨傲的矛盾感。
这人的声音怎么听着有些怪怪的?萧燕飞心道。
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她微微笑着,并没有因此多看对方两眼。
“高……”柳朝云惊喜地喊了出来,喜出望外。
见他一身便装,便把“公公”两个字吞了下去。
这是今上的贴身大太监高安,今上身边的大红人,是连后宫嫔妃也会争相示好的对象。
高安在众人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悠闲自在。
他随意地对着宁舒郡主和柳朝云作拱了拱手,算是见了礼:“郡主,柳大姑娘,有礼了。”
宁舒郡主抿着唇,一脸的不开心。
“郡主……”高安笑了笑,白皙柔嫩如女子的手整了整衣袖,忽然就注意到了站在宁舒郡主后方的萧燕飞,眸中一亮。
少女一袭丁香色绣忍冬纹褙子,鬓发边插了一排茉莉花,清丽动人,像那不曾沾染红尘的空谷幽兰,让人忍不住就想将她折下……
她才刚及笄,再过几年,还不知道怎样的绝色芳华呢!
自上个月在皇觉寺见了她一面,就让他始终难忘。
高安的双眼几乎是黏在了萧燕飞的身上,嘴里说的是:“郡主,奉皇后娘娘口谕,来买此琴,还请郡主割爱了。”
他这番言辞还算客气,但再客气,也掩不住一个事实——
皇后要这琴!
宁舒郡主面沉如水。
柳朝云却是露出了骄傲的微笑。她倒要看看宁舒郡主敢不敢跟皇后姑母争!
“时间到了!”
琴案上沙漏里的沙子漏完了最后几粒。
史掌柜连忙道:“价高者得,那这把琴就以七千两的价格卖于这位高老爷了。”
她不过是绛云阁的掌柜,在场的这些贵人,她一个也得罪不起,此时此刻,在她看来,这把“绿绮”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巴不得立刻脱手。
而且,这位高老爷口口声声奉皇后的口谕,她更是得罪不得。
高安从袖中掏出了三张银票,递给史掌柜:“这是京城大通钱庄的银票。”
他心里多少有些肉痛,但也只能狠下心拿出这笔银子。
外人皆不知道皇帝抱恙,这两年每况愈下,他们这些贴身服侍的人心里清楚皇帝怕是没几年了。
高安心口沉甸甸的,以他的身份,现在是风光无限,可将来皇帝驾崩后,必是要去守皇陵的,下半辈子凄凉孤独了此残生。
他不甘,也不愿,想搏一条锦绣前程,那就唯有向皇后示好了。
有道是,立嫡立长不立贤。帝后一向恩爱,这些年,新进的嫔妃没一个能压过皇后的。
大皇子必会是新君,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