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 / 2)

萧燕飞:“……”

她完全不知道小郡主到底是在乐什么。

须臾,宁舒总算止了笑,清清嗓子道:“我刚找大和尚打听过了,他说皇后凤体不适,已经让空了大师给她把过脉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明明周围没人,宁舒还是把声音压得低低,悄咪咪地说:“我看啊,肯定是被大皇子气的。大和尚还非要在我跟前顾左右而言它……”

“咕噜噜……”

一阵肠胃蠕动声打断了宁舒的话。

宁舒有些赧然地捂了捂肚子,噘嘴道:“我本来还想带你去绛云阁试试他们新出的几个点心的。罢了罢了,皇觉寺的斋饭也凑活。”

“走,我们用膳去!”

宁舒又挽起了萧燕飞的胳膊,像阵风似的拉着她去了位于寺庙西北方的厢房,令小沙弥给她们送了斋饭。

用了斋饭,又喝了消食的热茶,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后,才有一个胖乎乎的小沙弥笑呵呵地跑来禀道:“郡主,萧二姑娘,皇后娘娘要起驾了。”

宁舒笑容一敛,皇后起驾,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当不知道,也赖不过去,只得与萧燕飞一起怏怏地出了厢房。

柳皇后所在的厢房就在距离她们这间十几丈外的地方,厢房所在的院子外有銮仪卫守着,闲人勿进。

一盏茶功夫后,就见柳皇后一行人终于姗姗地从那处院落走了出来,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一众銮仪卫再次开始清道,免得香客们冲撞到了皇后与大皇子。

当柳皇后自萧燕飞与宁舒身边走过时,轻飘飘地朝两人瞥了一眼,瞟见垂首而立的萧燕飞正以指尖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左腕上的金镶玉镯子。

庶女就是庶女,仪态学得实在马虎。柳皇后讥诮地想着,目光正要移开,又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咦?

“萧二姑娘,你这镯子是哪儿来的?”柳皇后蹙了蹙秀美

的弯月眉。

这累丝金镶玉镯子好像是明芮的?

萧燕飞福了福,将手腕上的镯子取了下来,指尖在镯子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才将镯子捧在掌心,低下头乖顺地答道:“回皇后娘娘,方才臣女在碑林见宁王妃快摔倒了,就顺手扶了王妃一把,王妃赏给臣女的。”

“臣女可是该还给宁王妃?”

萧燕飞不太确定地抬眸看了柳皇后一眼。

真是个小家子气的庶女,顾明镜的侄子也就配娶这么个庶女!柳皇后心中暗暗喟叹,优雅地抚了抚衣袖上的刺绣镶边,淡淡道:“既然是宁王妃赏你的,那你就拿着吧。”

萧燕飞就笑盈盈地把那金镶玉的镯子又戴回了腕上,对着柳皇后再次福了福。

明芮低垂着头,唇角几不可见地扯了一下,露出一抹极浅的笑。

她身上的任何东西都是在旁人眼皮底下的,少了个镯子必会被发现。而现在,这金镶玉的镯子就算是过了明路了。

这位萧二姑娘果然是个一点即通的聪明人。

自己没有找错人。

当柳皇后的目光朝明芮这边看来时,明芮早已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阿泽……”

柳皇后回头是想叫上大皇子,却发现他不在她身后了。

柳皇后刚想问郑姑姑,就看到了不远处站在一棵菩提树下的唐越泽,他正从袖中摸出一方帕子,递向了萧鸾飞。

萧鸾飞接过帕子,璀然一笑,双瞳秋水潋滟。

柳皇后的脸瞬间又沉了下去,一口气又梗在了喉头,对着郑姑姑道:“去跟大皇子说,该起驾回宫了。”

短短一句话,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才熄灭的心火又滋地被点燃了,胸口一阵憋痛。

郑姑姑连忙领命,以最快的速度把大皇子给叫了回来。

皇觉寺的三道朱漆大门再次开启,銮仪卫从寺内一直延伸到寺外,把寺外等着施粥的那些流民全都驱赶开去。

寺内的众人对着凤驾齐齐地行礼,高呼着:“恭送皇后娘娘,大皇子殿下!”

喊声如雷霆万钧,响彻了整条街,气势惊人。

銮驾中的柳皇后恍若未闻,铁青着一张脸。

她今日是满心欢喜地出宫,不想,竟憋了一肚子火气回宫。

回宫后,柳皇后就把自己关在凤仪宫里,伏在美人榻上,“嘤嘤嘤”地抽泣不已。

内侍连忙去通禀了皇帝,没一会儿,皇帝就闻讯而来,瞧着美人伏榻垂泪,不禁心疼极了。

“莲儿!”

“皇上!”柳皇后自美人榻上站起,犹如乳燕归巢般飞扑到了皇帝的怀里,婀娜的身子柔弱无骨地依靠在皇帝的胸膛上,眼角凝了一滴泪珠,宛如珍珠莹润。

她咬了咬饱满的红唇,委屈地抱怨着:“皇上,那个萧鸾飞实在卑劣!像这样的女子怎么配得上我们的皇儿!”

“她的心计未免太过深沉,您今天是没看到

啊,臣妾苦心为柳家营造的一切都被她抢走了。”

“皇上,这桩婚事,臣妾绝对不同意。”

柳皇后以手指抹去眼角的泪花,咬牙切齿道,在皇觉寺憋的那口火气,至今还没宣泄出去,忍不住跺了跺脚。

三十几岁的妇人梨花带雨,此刻竟然露出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态。

见皇帝不说话,柳皇后急忙抬头去看皇帝,正想再说什么,却注意到皇帝的面色有些不太对,眉头轻蹙,现出眼角的一道道皱纹。

“皇上,您是不是又头痛了?”柳皇后一下子把身子直了起来,忧心道,“要不要臣妾给您揉揉?”

皇帝蹙眉揉了揉眼角。

他的头倒是不痛,梁铮献上的那种药很管用,每每吃上一片,头疾就会舒缓。

但皇帝这些日子来一直有些精力不济,往往看了一会儿奏折,就会感觉两眼模糊,看不清字,这会儿他的眼睛就又模糊了起来,而且眼角干涩。

像是现在,皇后离他明明很近,不过咫尺,可他看着皇后的脸,却似隔着一层朦胧的薄纱。

“皇上?!”柳皇后有些慌,花容失色地盯着皇帝,“臣妾扶您坐下。”

皇帝便是她此生最大的依靠,她的尊荣全都来自于皇帝,皇帝可不能有事。

柳皇后小心翼翼地扶着皇帝到前方的罗汉床上坐下,双眸一直盯着他:“皇上,您觉得如何?”

皇帝坐下后,甩了甩头,很快,他的眼睛就又变得清晰起来。

他慢慢地摇了摇头,笑道:“朕没事。”

许是因为近来夜里没睡好,眼睛疲乏了吧。

无量真人新奉上的丹药灵着呢,他服下后,一下子就容光焕发,龙马精神,打完一整套拳,还精神抖擞的,就像他二十出头时那般。

皇帝抬臂搂住了柳皇后,温和地含笑道:“朕打算在万寿节那日,立皇儿为太子。”

真的?!柳皇后眼睛一亮,之前的憋闷一扫而空。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这些年,皇帝顾及卫国公府,一直让她先忍忍,这一忍就忍了快二十年,儿子眼看着就要及冠。若非知道皇帝对儿子的心意与她一致,她怕是要惶惶不安了。但只要皇帝一天没有立储,她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如今,这一天终于来了。

她的儿子就要坐上那至尊之位,而顾明镜就算是皇帝的元后又如何,如今也不过是一抔黄土!

就连顾明镜腹中那个孽种也早就投胎转世去了吧。

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问题是柳家……”一说到柳家,皇帝就忍不住蹙眉叹气,面露烦躁之色,“让你大哥领兵去幽州剿匪,朕给了兵马,给了粮草,又让许知恭作为副将助他领兵,幽州卫也在樊阳城待命,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

“可是你大哥到了幽州后,就窝在尚古城,迟迟不肯出兵……”

许知恭是扬州总兵,也是个将才,恰好月初进京述职,皇

帝灵机一动,就让他作为柳汌的副将一起去了幽州剿匪,说是副将,也是存着让许知恭帮柳汌打军功的意思。

如今尚古城与樊阳城已经对那帮匪军形成两头夹击之势,只要柳汌肯配合幽州卫一起出兵,此战必胜。

皇帝越想越是不快,抬手又揉了揉眉心。

这些年,他一直有心抬举柳家,偏偏柳家就是扶不动,非但不能为皇后与大皇子增色,还要带累了他们母子,但凡柳家有顾家的一星半点……

皇帝那略有几分浑浊的瞳孔中掠过一抹阴鸷的光芒。

“怎么会呢?!”柳皇后不快地蹙眉,原本飞扬的心又沉下些许,有些恼,也有些怨,“臣妾在大哥出兵前,明明特意叮嘱过他的。”

当时,她都把话给柳汌说得明明白白了:皇帝给了他一万神枢营精锐,又有幽州卫协助作战,而那伙流匪最多也不过三千人,且不过乌合之众,柳汌此去幽州完全没有风险,皇帝这是在把军功往他手上送。

他只需要带这一万人马过去,再一并接管了幽州卫,然后命人去剿匪,只需偶尔在城墙上露个脸就行了。

柳汌不过是一道活的兵符,一个象征而已,领兵的事完全可以交给许知恭和幽州卫指挥使。

像这么简单的事,大哥他怎么就办不成呢?!

“你大哥这个人啊,实在是不堪大用,枉费了朕一次次地给他机会,想委以重任,可是他呢?”

“一次次地让朕失望……”

皇帝越说越气,急躁地从罗汉床上猛然站了起来。

他心口憋着一团气,本想四下走走,可才起身,就觉得眼前一黑,黑暗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地涌来。

他浑浑噩噩地朝右前方的花几一角撞了过去,耳边传来了柳皇后略显尖利的喊声:

“皇上!”

那花几被皇帝撞得震了一下,一个雪白的梅瓶自上面摇晃着坠下,重重地砸在了皇帝的头上。

梅瓶瞬间四裂。

鲜血滴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