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山神脑袋与手一块儿摇,当即将他二人恭敬地引去最雅致的客房,亲手泡了一壶好茶,临走还不忘贴心地合拢房门,再加个山神印记,防止喝高的酒友们打扰人家师徒谈话。
延维帝君将肩上小药篓放在窗边,推窗望着外间清澈月色,良久,方又道:“你现居长风山?这一片偏僻荒芜,怎地起意留在此处?”
他语气温和平缓,肃霜绷紧的心头稍稍松了些许,执壶慢慢斟茶,低声道:“我……弟子原想寻个热闹的凡人村镇住下,下界辽阔,不知不觉便走来这里,地方偏僻,山河土地之神倒还活泼热闹,弟子觉得挺好。”
那时候她只想离开,去哪里她也不知道,最好是一个从未去过的、最陌生的地方,要热闹,最好非常喧嚣,这样反而会让她感到舒服些。
这一带山连着山水连着水,人迹罕见,山河土地神倒是不少,彼此咋咋呼呼热热闹闹,少见这种氛围,加上长风山神热心收留,她便在山神府邸附近搭了个小茅屋,静悄悄地停留下来。
“此地山水之神确实比王城附近要淳朴厚道。”延维帝君呵呵笑两声,从案上取了茶,小啜一口,称赞起来,“好茶,连茶都好上不少,为师的新洞天若开辟在这附近,倒是日日有好茶饮了。”
新洞天?
肃霜抬眼,对上师尊温和目光,他细细看了她片刻,柔声道:“混沌已过,神魂归一,你终得完整,为师很欣慰。”
一瞬间,这么久以来所有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情绪,又像巨浪兴起,要抬头蠢蠢欲动,肃霜死死握住手腕,轻道:“弟子能以吉光神兽之躯重获新生,是师尊尽心栽培,师恩如海,弟子无以为报。”
延维帝君却笑了:“你在天界待的时日不长,干巴巴的虚伪客套话倒学得利索,为师不爱听。”
可是,如果不说这些,她说什么才能不让心底压抑的巨浪翻滚出来呢?她明白,师尊突然找来也不会是为着说虚伪客套话,他必是对过往有谈及,必定是想替她缓解心结。
肃霜怔怔凝望抹在窗棂上的月色,半晌,她忽然问道:“师尊,早些年我常常与您提起盒盖,您那时就知道它的真相了吧?”
延维帝君对她不问犬妖却提盒盖的行为显然有些意外,沉吟道:“不错,为师曾想要不要直白告诉你,然而即便得知真相,于你修行也无益处,反倒会陷入自责,更难静心。肃霜,自欺不知者或因柔脆,或因执着,急不得。”
“但无论拖多久,我好像都会自责。”肃霜微微苦笑。
那毛茸茸的小兔兔,那百年斗嘴扯皮的时光,一切的根源是她的脆弱与寂寞,事到如今,她连愧疚的对象都找不到。
“盒盖就在你神魂里,”延维帝君摇了摇头,“它出来陪你一段时间,又回去了,你能说那百年时间不作数吗?”
他停顿了一会儿,突然又开口:“犬妖也是,他陪你十年,不作数么?”
话音一落,肃霜好似喝茶呛住了,猛烈咳嗽起来,咳得半晌直不起身,半杯茶泼在案上,她立即施术清扫,好容易咳嗽停止,她抬起头来,两眼咳得通红,面上却笑若春花。
“看看您把我吓的。”她哑着嗓子撒娇,“我知道,都是弟子心性柔脆,不够果断坚决,师尊不是要在附近建新洞天?弟子重归师门,从此一定潜心修行,乱七八糟的过往就让它过去吧。”
延维帝君没搭腔,只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
肃霜干咳了几声,明珠耳坠晃着晃着,终于安静下去。
该来的还是要来,在长风山的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想过,师尊当年究竟对犬妖的真身了解多少?
那时候的自己双目不便,很多东西未曾察觉,直到跌落众生幻海,重温往事,她才惊觉自己错漏了无数微妙细节。
师尊从未当着她的面与犬妖说过话,他的态度看似淡漠无视,其实是闭口不谈。
当年的肃霜还会跟师尊唠叨与犬妖相处的有趣事,唠叨多了,师尊便语重心长地跟她说:“你要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