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过夜。
四面漏风的土墙下,朔月抱膝蜷在斑驳的神像下面,心中一阵阵的委屈。
房间让出去也没什么,谢昀不理自己也没什么,自己在家里没有存在感也没什么,都是小事。可是这些小事一样样加起来,却让他难受得厉害。
朔月擦了擦眼睛,委屈难受的劲儿还没消退,又忍不住担心一会儿该怎么回去。
自己不管不顾跑出来,谢昀要生气吧?
雨声哗啦哗啦,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透心的冷。
倦意上身,朔月昏昏欲睡之间,身体突然覆上一阵干燥温暖。是谢昀。
朔月瘪了瘪嘴,别扭地移开了视线。眼泪在脸上还没擦干,但不一会儿又没出息地滚了一脸。
谢昀好像叹了口气。
他伸手给朔月擦眼泪,语气却冷淡:“哭什么。”
“不是早跟你说过,不要有什么指望。”谢昀拂过他面颊的手指有些凉,带着些许潮湿,“就算我真把房间给了别人,你也没立场哭。”
朔月从喉咙里挤出闷闷的变调的声音:“我知道。”
今晚他本来是很委屈的。
但看见谢昀冒雨找来,他的难过和自责却又盖过了委屈。
谢昀只是和容衔一关系亲近一点,自己就已经很难过了,那自己离开谢昀,和谢从澜在一起的时候,谢昀该有多难过?
自己曾经奉若珍宝的契约……如此深刻地伤害过自己最爱的人。
委屈混着自责和难过,汪洋一样席卷了他。
朔月抽了抽鼻子,把谢昀的外衣递过去,眼帘低垂:“……对不起。”
大概是他说过太多次对不起,谢昀看起来并不怎么爱听,也不想接受。他淡声反问:“除了对不起,你还会说什么?”
朔月瑟缩了一下,却抬起了眼睛。
谢昀的面庞离自己好近,这是他醒过来后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谢昀。
这些时日,谢昀一直冷冷淡淡,留给他的往往是遥远的背影和淡漠的侧脸,明明住得很近,却总觉得像踩在云雾里,不知道哪天谢昀就会离开,只留他一个人对着空空的庭院。
但现在,外头雨雾茫茫,隔绝了一切,破旧凋敝的土地庙里只有他们二人。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不合时宜的,朔月脑中莫名浮现出还在宫里时,谢昀曾教给自己的这句古语。
一时之间,他生出一股莫大的勇气,仓促地吻了上去。
他喜欢谢昀,好喜欢好喜欢。
为着谢昀的原谅,为着谢昀能让自己留在他身边,更奢侈的,为着谢昀能喜欢自己,他愿意花掉所有的时间。
可是人心不足,他总是想要得再多一点。
那个吻蜻蜓点水。
只在谢昀唇上留下了羽毛般的触觉,朔月便已经力竭。他低头退后,向雨里走去。
但谢昀叹了口气,拉住了他。
身后雨势不减,雨水从屋檐一串串滑落,汇成片片雪白的水帘,又打在地上,溅起一阵一阵飞扬的水花。
在迷蒙的水雾中,谢昀捧起朔月的脸庞,回应了这个亲吻。
“哭的真难看。”
一吻毕,他把外衣重新披在朔月肩头,评价道。
被谢昀从背上放到床上的时候,朔月还犹觉在梦中。
这里是他的房间。东厢房干干净净,床铺整洁,没有外人打扰的痕迹。
谢昀低头亲吻他,他笨拙地回应,很快将整洁的床铺弄得一团乱。
房间温暖干燥,一室融融春意,那些雨打风吹声被隔绝在外,越来越遥远。朔月被亲得晕晕乎乎,却忽然问:“容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