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剂管用,就接着用第二剂,”娄诏在一旁解释,不急不缓,“道长说,冯宏达或许是头颅经脉受阻。当然是猜测,好到才好诊断。”
闻听娄诏一番话,冯依依心中一动,但是一想冯宏达绝不可能离开辛城,便就压下心中想法。
冯依依不说话,娄诏又道:“后面还有第三剂,大约三个月后换。”
“谢谢你。”冯依依将『药』收好。
娄诏已经看到河边的酒肆,嘴角缓缓勾起:“京城的错事,我跟你赔不是。”
他找了好久,一开始想用简单的法留下。还以为,心中仍旧有他,实则是将推远。
冯依依没说话,从伞下跑出,轻盈身子钻进酒肆中。
娄诏撑伞站在那棵老柳树下,玉『色』衣袍几乎同身后绿『色』融为一体。
他看着女子提着两坛酒出来,头跟酒肆掌柜笑着道别,笑容甜,双眼弯起。
对所有笑,唯独不对他。
雨小了,化作一片雾气蒙蒙。
娄诏硬是把两坛酒提来自己手里,伞塞去冯依依手里。
走到一片田边,冯依依停步,看着弯腰在泥水里『摸』索的梅桓:“去吧。”
梅桓往盆里扔了一把,抬头笑着:“娘子先去,我这就好。”
娄诏看着在泥地里的梅桓,眼神中没有情绪。
到院中,冯依依娄诏还没有走的意思,就随他去。
说是京城那时的赔罪,但带来的『药』的确珍贵,这么久,冯宏达的头疾难得好转。
而娄诏看出,冯依依想要断开与他的牵扯。他这边,又得用尽办法制造与的牵扯。
伙房外,冯依依从菜园里择了些青菜,正放进木盆中清洗。
“要我帮什么?”娄诏走到身后。
“娄先生让让,”梅桓端着盆过来,直接放在地,“要不您帮着把这些处理一下?”
梅桓挽着裤腿儿,两条小腿全是泥,抬着两同样沾满泥的手。
娄诏看去木盆,面『色』不变,但是眼角微不可觉得跳了下。
那盆里乍看是半盆泥浆,其实里面有东西蠕动,滑溜溜的钻来钻去……
梅桓皱起眉,语气中十分遗憾:“本来我可以自己处理,可是我手刚才划破一道口子。”
娄诏盯梅桓的手,全是泥,哪看得出什么口子?
“想给娘子炖豆腐……”梅桓往冯依依移了两步,看着娄诏,小心道,“娄先生不便,那还是我来处理。”
冯依依站起来,拉过梅桓的手,低头看着:“怎么伤的?快洗洗,我给你『药』。”
说完,拉着梅桓往屋子走。
梅桓走出几步,头对着娄诏道:“娄先生不用动,我的手不疼,一会儿就来洗。”
娄诏脸『色』微沉,盯着黑乎乎的泥浆:“炖豆腐?”
弯腰一把提起水桶,将水冲进盆里。这下,水更加混沌,泥鳅直接找不到。
娄诏蹲在盆边,手动了又动,终是伸进浑浊水中。
指尖探进泥中,滑溜溜的触感从指间穿过,凉凉的像蛇一样。
娄诏蓦的收手,嘴唇抿成一条线。
偏巧耳边又传来梅桓的说笑声,头去看,就梅桓坐在屋檐下,冯依依正在给他的手『药』,嘴角带着温柔的笑。
娄诏收视线,想了个办法,把水倒出来,然后添水,倒出,如此几遍,不就会干净?
“娄先生,你不会洗泥鳅?”梅桓走过来蹲下,故意翘着左手,展示着面的伤口,“那么你肯不会杀泥鳅咯?”
娄诏淡淡扫了眼,梅桓食指的确有道口子。不过,实不至于『药』,自然愈合就一两天便好。
梅桓对于娄诏的冷淡不以为然,那完好的手直接伸进水中,来抓两下:“看,不难。”
说着,梅桓收手,掌中抓着几条泥鳅,然后那滑滑鱼儿就从指间溜走,掉水中。
“那你来洗。”娄诏站起,掏出帕子,一点点擦干净自己的手。
梅桓笑着点头,身对正在收拾的冯依依喊了声:“娘子,把剪刀给我一用,杀泥鳅。”
冯依依走过来,没看娄诏,一把拽起梅桓:“手伤了,一日别碰水。”
“依,林娘子,”娄诏突然就想笑,“手破点皮,碰水不碍事。”
没等冯依依说话,梅桓抢先开口:“对,我没事,以前在家这样。娄先生他又不会洗。”
“谁都不用。”冯依依干脆把盆端走。
这里有伙计,谁不是一会儿工夫就洗完?这俩在那边磨蹭半日。
眼看冯依依走去屋中,梅桓翘着的手指放下,脸笑淡了:“娄先生什么活都不会,在我们乡下,是讨不到媳『妇』的。”
“乡下?”娄诏看着梅桓那一脸细皮嫩肉,轻笑一声,“看来你们乡下,挺养。”
说完,娄诏慢步踱去池边,蹲在水边,将自己的手洗干净。
梅桓笑着跟,手指搓搓自己的脸皮:“对,当养。”
娄诏看着水面,身后就站着十六七岁的少年。别以为他是出来讨生活的,他可不认为。
天黑。
眼看冯宏达带着桃桃就要过来,冯依依想劝娄诏离开。
两走到小竹园南的池塘边。
“那个叫梅桓的,你查没查过底细?”娄诏问。
冯依依看看天『色』,道:“我爹请的,说是很普通的家。”
“可我觉得他不对劲儿,平常乡下家,他可不像个下田的。”娄诏又道。
冯依依不争辩,才就看出这俩似乎不对付,尤其娄诏,那张脸跟冰冻了一般。
“依依,”娄诏放弃梅桓的话题,停步站在池塘边,“我不会在辛城留太久。”
冯依依离着娄诏几步远,闻言没说什么。他的事,本就与无关联,反他京,这边会安静下来。
“你,”娄诏看去冯依依眼中,“可愿跟我去,去京城?”
冯依依柳眉微微一皱,其实早就感觉到,娄诏是在刻意与靠近,是拿些公务的借口。因为那些事,其实别代传可以。
娄诏冯依依不语,往前两步,到了眼前:“过去的都过去,我们新开始。”
周遭寂静,面前的男子曾是冯依依心中在意的夫君,对他嘘寒问暖,他一副冷淡。
后来的种种,让两间隔阂越来越深。
“大,你我已经和离。”冯依依开口,除了这一句,别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和离,可新开始,要心里喜欢。”娄诏想扶冯依依的肩膀,又不确会不会反感,现在他成了不确的那一。
而此时,娄诏就是想明确说出,他喜欢。
冯依依眼中疑『惑』,娄诏什么都有了,现在为何对生出执着?
“那晚已经说清,我想留在辛城,简单过生活。”冯依依淡淡一声,随即转身。
“等等,”娄诏哪肯放,攥冯依依的手,将拉住,“你听我说完。”
“你?”冯依依抽不手,一双眼睛布氤氲。
娄诏另手落在冯依依肩:“我明白,你怕冯家的仇,我可以帮你。一起查出那些,绳之於法,还大火中丧生的公道。”
冯依依摇头,眼睫颤着:“不是这样。”
“依依,把你心里的事说出来,我帮你。”娄诏轻声劝着,又像是在轻哄。
娄诏松开冯依依的肩,手指落去的眼角。无数次,他能这样轻抚画像中女子的眼角。
冯依依别开脸,娄诏的手落空。
“大为何不明白?一切都已过去,不会有什么新开始。”
娄诏空手收,胸口隐隐憋闷,但已不是那种无法言喻的窒息。
这次他说出了心声,原来让知道,就是这样简单。
“为何不能?”娄诏手下不觉用,攥紧那细细手腕。
冯依依眼睛看去池塘,声音轻轻:“我爹如何面对你?而且,不要因为冯家的事,连累大。”
“依依,”娄诏笑一声,话语轻和又坚,“我不怕,我要想做,谁拦不住!”
有那么一瞬,娄诏觉得冯依依的拒绝是因为顾虑。走出去面对风暴,还是留在那看似温馨之处,在挣扎。
冯依依皱眉,觉得此时娄诏有些蛮不讲理。
“你进京可用林伊的身份。还有你爹,他的头疾好起来,才不会有一日将所有都忘掉。清月观,那里有办法。”
娄诏说着,攥在手里的那点挣扎无甚作用,他和的体对比早就下。
“我不去,不需要你的安排!”冯依依生气,干脆不抽手。
心中懊恼,那样做,或许会毁掉的安静生活。不想到过去,现在是林伊。
娄诏手里松了松,尽管他想抱住:“你知道,我来辛城是为你,对不对?”
“你……”冯依依无言以对,两年前为何不他说这些?
直到事已非,而不是冯依依。
“大这样不妥,请放手。”冯依依压住喉咙涩意,一字一句。
“那你不要跑,听我说完。”娄诏缓缓松开手,“我找了你两年,不信你在那场火中没了。我承认自己当时是在自欺欺,因为无法接受。”
冯依依『揉』着自己的手腕,第一次听娄诏说出心里话,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真假?
娄诏一手背后,手指残留着女子肌肤的细滑感:“在魏州渡头,我说让你在扶安等我。你一认为我是去解婚,不是,我是想去告诉你,我们余生可以好好过。”
池塘中蛙鸣阵阵,黑暗中两条影对。
“冯依依,我喜欢你,来辛城是为你。”娄诏认真说着这几个字,或许一开始就喜欢,但是他自己不承认。
是了,不喜欢,他这样的脾『性』会答应成亲?不喜欢,他会在意同别的男子说笑?不喜欢,他怎么会丧心病狂,算计着想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