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在她下一声叫出来之前,在他的眉头蹙起的瞬间。
谷倾渝的手腕倏地被他温热的手掌握住,她呼吸一滞。
无声,却喧嚣。
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一般的倾斜到地上。
昏暗的客厅里,许衡缓缓睁开了半醉昏沉的眸子,缠住她慌乱的目光。
他没有松手的迹象。
半晌,他蹙着眉笑一声,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低声说:“你好像总是叫我先生…”
“你是不知道我的名字么。”
怎么跟一个醉鬼讲道理呢,不过谷倾渝在他酒后的模样里,好似看到了几分……
他少年时的剪影。
她嗫喏唇瓣,从小到大坚韧倔强的眼睛里,溶出了温柔:“我知道的。”
“许衡…”
三秒后:“先生。”
许衡重新合上眼,又笑了。
谷倾渝低头,盯着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
手背单薄却宽大,浮着青筋,强大又漂亮。
她就这么半跪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陪着他缄默。
……
那晚之后,许衡就开始冷落她了。
这是让谷倾渝没有想到的。
并不是疏离,而是,许衡对她展露出很明确的界线感。
显然,他记得自己喝醉后的一切。
而许衡,一定是自认失礼的,在早餐的时候明确对她表示歉意。
可她却不能表达任何态度,可悲又难过。
“先生照顾我那么多次,还不准我照顾你一次么。”
谷倾渝只能表现出一副从始至终把许衡当做尊长,当恩人的样子。
她自己都开始憎恨自己,在自卑的夜里撕扯内心。
直到。
许砚谈以那种不留脸面的方式撕破了她那层可怜的伪装。
谷倾渝无法否认。
许衡是她的恩人,更是她喜欢的人。
高等教育和深度的阅读,许衡的亲自培养让谷倾渝养成了自强自傲的脾气。
她知自己渺小,也不甘于渺小。
她不愿意仰着头去
() 追求他,落在所有人眼里成一幕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丑陋戏码。
既然他是高岭之花,那她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先爬上那高岭,再做弯腰的采花人。
谷倾渝的留学offer很快下来,这是她努力许久的成果。
她决定出国勤工俭学,于是单方面提出不再接受许衡的学业资助。
谷倾渝心思很重,她知道许衡身边从不缺家境资历都优秀的女人。
所以就当是卑微者的最后挣扎。
至少,不能让他就这么忘了她。
她在留学前,在最一无所有的时候,在书房对他坦然表白。
那也是一个雨夜。
谷倾渝忘不掉许衡当时的模样。
他坐在椅子上,侧着脸对她,目光始终留在窗口,望着那狂风暴雨。
许衡摘下他的眼镜,没有任何破绽的微笑,头一次露出了惭愧意味。
“小渝,你知不知道我大你十三岁。”
她二十三岁。
他三十六岁。
谷倾渝摇头,毫不动摇自己的爱慕:“我不知道你大我多少岁,我只知道,我现在还配不上你。”
“先生,我会回来,回来报答你。”
“然后追求你。”
“在那之前,我会成为足够强大的人。”
……
……
客厅那边逐渐热闹起来,谷倾渝有些涣散的目光一点点随着褪去回忆重新清明,她把手机关掉放进口袋。
踩着当初她在这里居住穿着的这双拖鞋,扬着得体的笑容走向许家人。
许竺瞧见她,对她招手:“小谷,快来,洗水果吃了。”
“竺总,您别累了,我来帮忙。”谷倾渝挽起女士衬衫的袖子,拖鞋上的蝴蝶结与她二十八岁成熟稳重的气质俨然不符。
却也依旧鲜活。
楼上,岑芙听着许砚谈这三两句解释,对谷倾渝非常好奇,追着问个不停:“所以回来她就进了你叔叔的公司吗?”
“一点点从小职员做到总裁办公室呀,好厉害……”
“她留学是哪个学校?”
许砚谈在许衡书房站住,倏地回身,伸手捏起她柔软的脸蛋,压低眉心:“岑芙,我发现你对外人老是特好奇。”
“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五年都干嘛了。”
“你这么关心她,她能给你什么好处,嗯?”
岑芙手里抱着用红布包着的玉麒麟,她原地踱步,故作思考。
然后她回头,腾出一只手扶上门把手,理直气壮道:“她可能是你未来婶婶诶,许家未来女主人,我好处大了去了。”
岑芙说的时候,故意咬重了婶婶,女主人几个字。
许砚谈额角的青筋动了下。
又是讨好女主人,又是认干闺女的。
她跟他回家到底是干嘛来了?
他轻呵。
“瞧你这点儿出息。”
“你啊…”他覆上岑芙的手背,下压,与她一起推开叔叔的房门,压着沙沙的嗓音,有股自甘认栽的无奈:“就知道气我。”
岑芙悄然弯起眼睛,笑而不语。
门开,她步入许衡叔叔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