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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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诸倒是很自然地开始报菜名了,山魈打量着朝暝的侧脸,一时有种奇妙的感觉浮上心头。

当初他们为了九幽的尊严和仙都玉京的颜面,在极夜宫外差点打起来的时候,怎么会想到还有今日这样气氛和谐的时刻?

山魈的视线落在不远处那边的农人身上。

更不会想到,这些见识了他们妖鬼之姿的人族,得知真相后竟然只是短暂恐惧了片刻,就挽起袖子与他们一道开始收拾残局。

“我说为什么你们浑身是劲呢!原来是妖鬼,那怪不得了!”

不知谁带来的小孩子指着飞舞的触肢喊:

“是大章鱼——”

满脸惊慌的母亲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小男孩只剩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盯着妖鬼瞧。

那妖鬼被他盯烦了,回头道:

“想摸就摸,我们有规定,不会随便抽你的。”

“那可以坐在你的章鱼腿上飞起来吗!”

“——不抽人,但也不要太过分啊。”

坐在廊下替相里华莲打下手的丹髓抬起头看了一眼,有些忍俊不禁。

“返魂草给我一把。”

相里华莲刚刚替琉玉把过脉,觉得相里慎留下的残毒还是需要配点药才能彻底除尽。

她从丹髓手里接过药草捣碎,又伸手:

“再拿一朵佛芝,还有,去拿个青铜鼎来烧——你脑门怎么长了瘤子啊?”

“瘤子?”

丹髓摸了摸额头。

“这是我的魔角啊,之前一直藏起来了而已。”

原本情绪低沉的相里华莲被这两个无法忽视的魔角震惊失语。

她仿佛这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什么即墨氏,似乎并不排斥妖鬼,就连这位即墨氏家主的夫君——又或许是夫侍,也是一名妖鬼。

今后……她真的要与妖鬼为伍吗?

“这个给你们。”

坐在廊下望着头顶红月发呆的少女回过神来,朝丹髓怀里丢了一摞东西。

“丹髓,这些目前就由你一人保管,咱们家的人,谁想学都可以,不过得经过你的同意,列出名单再上报给我就行。”

丹髓和相里华莲定睛细看这一摞典籍。

《相氏农书》、《农家要术》、《四时农事》,全都是相里氏族人编撰的农书。

还有——那本只有相里氏历任家主才能阅览全文的《仙农全书》,也在其中。

都是从相里慎的芥子袋里搜出来的。

相里华莲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琉玉:

() “什么叫谁想学都可以?这个谁包括多少人?”

琉玉脑子还有点晕,躺在朝鸢给她铺的软垫上,修长手指随手朝妖鬼们轻点:

“就是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咯。”

她又看向那边帮忙的农人。

“他们要是愿意入我即墨氏的户籍,也都可以学。”

相里华莲跳了起来。

“那怎么行!”她怒叱,“这是我们相里氏的典籍,岂能随随便便就给人偷学!就连我……我都没看全过呢!”

琉玉掀起浓睫,笑盈盈地看她一眼:

“那你也入我即墨氏的户籍啊,进了就能学,多简单。”

说这么多,琉玉其实就是想引诱相里华莲上钩。

能制作出无量海这种缺德玩意儿的人,和月娘一样,她必须要留在自己身边才能放心。

否则,今日相里华莲踏出这个门槛,她就会立刻让方伏藏除掉此人。

这无关她对相里华莲本人的喜恶。

前世的教训惨烈,哪怕手段不那么道德,她也不会给阴山氏留下任何隐患。

相里华莲大约是被关在家中太久,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性命就在眼前少女的一念之间,还在认真思考:

“那……龙兑城的相里氏族人,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顺从的留,不服的杀。”

琉玉眨眨眼,语气轻描淡写:

“又不是玩过家家,现在是我们即墨氏吞了你们相里氏,你以为真能不见血吗?”

相里华莲却松了口气。

还好,没说全杀了,已经算不错的了。

她与那些族人不亲,但说到底也是血脉相连的族人,不愿看着族亲被人屠戮。

“如果……我想办法说服他们归顺即墨氏,也能……学《仙农全书》里的东西吗?”

在作死的边缘试探的相里华莲,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按照常理来说,世族吞世族,灭掉对方族內修者再正常不过。

谁还敢提什么晋升之路?

但相里华莲望着眼前这个叫即墨瑰的少女,总觉得如果是她的话,她会同意的。

“可以。”

果然,相里华莲眉目露出惊喜神色。

“不过有限制,”日光有些刺眼,明晃晃地落在琉玉脸上,她垂下蝶翼般的长睫道,“只有十岁以下幼童可以学。”

相里华莲愣了一下,但转瞬就明白了对方的考量。

幼童可以收入家族核心培养,潜移默化培养对即墨氏的忠诚。

而那些相里氏的族人为了后代的前程,也会放下仇怨,归顺即墨氏。

在这个礼崩乐坏的乱世,和虚无缥缈的家族荣誉相比,当然是利益更加重要。

相里华莲应了下来。

趁着给琉玉煎药的功夫,两人欢欣雀跃地凑在一起,开始聚精会神地翻阅起《仙农全书》的内容了。

琉玉看了眼喜

形于色的丹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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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过药的琉玉有些发汗,室内又太闷,朝暝和朝鸢想了办法,将附近的一处水榭收拾出来。

四面垂上帘子避风,这样比内室通风,又不至于受寒。

沐浴后,朝鸢还给琉玉换上熏了香的干净衣袍。

这才总算洗清了大战后的一身疲惫。

傍晚,吃过了相里氏那位膳夫亲手做的一桌菜肴,琉玉和朝暝朝鸢姐弟三人躺在水榭里乘凉。

夏蝉嘶鸣,远处院落传来喧闹声。

应该是从龙雀城的坞堡里调来的妖鬼,正与这边的人换班,继续修补宅邸废墟。

头顶红月仍然毫无动静。

“这次多亏尊主在旁襄助,否则我和朝鸢就算不死也会受伤。”

躺在藤椅里的朝暝望着倒映在池中的红月,这声“尊主”第一次叫得心服口服。

其实就算没有这次,朝暝也认了这个姑爷。

他能感觉得到,这个妖鬼之主是真的喜欢他们家小姐,而小姐心里也惦记着对方。

他有什么理由不认同呢?

朝鸢也偏头:“尊主好,帮我悟到了新术式,下次给小姐看。”

琉玉一手牵着朝鸢,一手牵着朝暝,轻翘着唇角嗯了一声。

交叠的手握得紧紧的。

好像担心他们转瞬就会消失似的。

朝鸢凝视着琉玉的侧脸,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最后也只是轻轻地回握住小姐柔软的手指。

就像他们从小到大那样。

夜晚的蝉鸣声渐弱,晚风拂过池中芙蕖,一只青蛙从池中红月上跳过,化作碎影散开。

朝鸢和朝暝在血境洄游碎裂时醒来。

见朝他们走来的墨麟毫发无伤,两人松了口气,正要叫醒服了药睡得更沉些的琉玉,对面的青年却缓缓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朝暝怔了一下。

因为离得近了些他才发现,虽然眼前的妖鬼之主身上看不见伤痕,但他那双湿冷的幽绿眼眸里,还残留着几分没完全藏起的暴戾与阴冷。

那样可怖的杀意。

只是一点没来得及藏好的情绪,就足够令人不寒而栗。

朝墨麟浅浅见礼后,朝暝拉着朝鸢迅速离开了水榭。

听到两人脚步声的琉玉勉强睁开了眼。

月光皎洁,逆着光而来的身影缓慢地在她的藤椅旁蹲下,琉玉知道他是谁。

“你还好吗?还清醒吗?”

琉玉的手掌轻轻拖着他的脸颊,握住他手指时,感觉到一种异样的冰冷。

方才的暴戾从他眼中消失无踪,他摩挲着她的手指,轻柔的,怜惜的,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宝物,竭力地克制着自己想要将她整个人吞入腹中,让任何人都无法再伤害她的冲动。

半蹲在琉玉身旁的妖鬼之主,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掌心。

“我很好。”

他捉住她的腕骨,侧首轻吻,幽深如潭水的眼眸倒映着琉玉的眉目。

再开口时,他压下脑海中那些蜂拥叫嚣的杀欲与嘶鸣声,声线发涩地问:

“你呢?”

我不在你身边的这么多年。

你是不是过得,一点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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