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将帐篷放到地上,拉开拉链便开始搭建起来。
陆知云自知失言,但却依旧没有控制自己的嘴,稍微压低了声音继续在苏星遥耳边说道。
“我哥之前让我别吵你。”
才刚说完这句话,陆知云便感觉有什么东西朝自己袭来。
他麻利的伸出手挡住。
是一把小夜灯。
陆九叙的声音立刻跟着响起。
“下次再忘就自己下山去买。”
陆知云嘿嘿一笑连忙说了几声不敢不敢。
得知自己睡了这么久,而陆九叙怕吵醒自己也没下车就在车上等着自己,苏星遥有点不好意思。
他走到陆九叙身边拿起工具想要帮他一起搭。
陆九叙却没有要他帮忙。
“你去休息吧。”
已经走了几步的陆知云,听到后连忙又退了回来。
“我哥可是户外大佬,一个人进山都没问题那种,你让他自己弄就好。”
“走走走我们去搞点有氛围感的事。”
说完苏星遥就被陆知云拉去给天幕挂小夜灯了。
陆知云嘴上说的厉害,但是却根本不怎么会弄这些,挂灯也挂的歪歪扭扭的。
最后还是美商在线的苏星遥帮他重新缠了线,才把小夜灯给弄好。
通电后将开关一打开,错落有致的小夜灯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
瞬间露营地的氛围感就被烘托了出来。
今天来这里露营的不止苏星遥他们三个,陆知云还带了几个自己的朋友来。
虽然不认识,但是大家并没有对苏星遥有任何排斥。
经由陆知云简单介绍过后,大家就很自然的跟他相处起来。
其中有一个人据说是酒店大厨,烧烤烤的特别好,晚上的食物几乎都由他来负责,苏星遥就帮他打下手。
几个人各自分工,一起又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吃饭时间。
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和水果,九个人围成一桌,虽然有些拥挤,但是气氛却格外热闹。
这是苏星遥从来没有过的经历。
在养父母家时他没有朋友,去了孤儿院后他也一直独来独往。
后来和秦明川认识后,短暂的拥有过几个朋友。
只不过这些人几乎都因为沈淮希跟他决裂了。
他在国外留学时和室友们关系都很好,但是大家都比较专注自己的领域,平时都不会出去玩。
所以这还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出来玩。
原本昨天陆九叙告诉他陆知云会带几个朋友来时他还有点担心,怕自己融入不进去。
但今晚这群人却一点都没有让他产生过这样的感觉。
忙碌了好几个小时,大家基本的都饿惨了了。
开饭之后,陆知云便第一时间朝自己最爱的盐焗虾伸出了魔抓。
不过他却没有直接吃,而是十分讲义气的将它往苏星遥的碗里放。
“星遥快吃,不然等下他们饿死鬼就给抢光了。”
陆知云的虾才刚放到一半,陆九叙给他拦下来了。
“他不能吃虾。”
陆知云被哥哥的话给搞迷惑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的他转头就问了一个字,“啥?”
苏星遥看了一眼停在半空中的虾,给陆知云解释道。
“我对这个过敏。”
陆知云闻言吓得连忙缩回手来。
想了想又赶紧把东西扔到了最外面人的碗里,生怕这东西有毒要把苏星遥传染一般,放的远远地。
“那你别吃这个了。”
说完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问苏星遥,“那你还有没有其他过敏的啊?”
苏星遥点点头,把自己过敏的东西都说了一遍。
陆知云听完后嘴巴变成了一个o形,看苏星遥的眼神也是满满怜爱。
“这么多都过敏啊,这也太惨了吧……”
苏星遥轻轻笑了笑,“没事,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吃。”
说完他便朝身边的陆九叙看去。
对方此时也正看着自己,眼神晦暗不明。
苏星遥原本想问陆九叙怎么知道自己不能吃虾的,结果被这么看着,一时间就给忘了。
“上次你回来时张姨买了虾也没做。”陆九叙似乎知道苏星遥想说什么,直接给了他答案。
“她说你对这个过敏。”
解释完他就收回了视线,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又低声加了一句,“原来你也对这些过敏。”
对面的几个人不知道聊到了什么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陆九叙这句话刚好被他们的笑声给盖住,以至于苏星遥根本没有听清。
热热闹闹的吃完这顿饭后,时间还不到十一点。
流星雨要凌晨四点左右才会出现。
还有这么长时间,要是去睡觉又怕不小心错过,但是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于是陆知云便提议,“不如我们玩会儿牌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伙儿的认同。
苏星遥原本以为陆知云说的牌是纸牌。
结果对方却从车上提了一盒麻将……
烤肉的大厨麻利的将桌布铺好,另外一个人也朝苏星遥看去,笑着问他,“星遥来吗?”
苏星遥连忙摇摇头。
“我不会这个。”
陆知云却十分热络的又喊他,“来嘛来嘛,我可以教你。”
苏星遥笑着摆手,“你们玩吧,我今晚看你们玩,先跟你们学学。”
见苏星遥不玩,大家便也没有勉强他。
陆知云率先坐了一个位置,然后惊恐的朝陆九叙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
“哥,你这种大师级别的就禁止参赛了。”
本来也没打算玩麻将的陆九叙无奈的笑了笑,“我也没说要玩。”
得到这个答案陆知云这才心安的拍了拍胸,然后给大家吐槽。
“你们不知道吧,上次我哥把我赢得裤衩子都不剩。”
苏星遥被陆知云的形容给逗笑了。
他轻声问陆九叙,“有这么夸张吗?”
其实他对于陆九叙会玩麻将这件事感到十分意外。
在他的刻板印象里,他觉得陆九叙好像就是那种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的人,应该很少会有这些娱乐生活。
苏星遥笑盈盈的看着陆九叙。
原本他以为对方会谦虚一下。
结果却没想到对方朝他点了点头,眼角似乎也带了点笑意
“嗯,他压岁钱还抵押在我那里。”
夜风将陆九叙的话吹到苏星遥的耳边。
就着小夜灯的光,他又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个俊逸的男人。
这样的陆九叙比平时生动了好多。
陆知云他们玩牌,苏星遥就在一旁看他玩。
很快他就从对方身上明白了什么叫做人菜瘾大。
完全不懂规则的他看了十几把以后基本上就都弄会了,结果陆知云还能做到把把输。
看他们四个人打了会儿麻将后,苏星遥就去到了之前吃饭的地方坐下玩手机。
他在剧组高强度工作这么久,回来也没有好好休息过。
过了那会儿兴奋的劲头后,现在放松下来就有点困了。
苏星遥趴在桌子上漫无目的的划着手机,划着划着手上的动作就慢了起来。
陆九叙看出了他脸上的倦意,便低声喊了他。
“你去睡吧,我等会儿叫你。”
苏星遥确实困了。
他点了点头,起身就朝陆九叙替自己搭好的那顶帐篷走去。
起初,困意占据了苏星遥的大脑。
但是当他真正躺下以后,他的大脑却反而性条件反射的清醒了。
外面明明还有陆知云他们玩牌时发出的欢声笑语。
但苏星遥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一般。
取而代之的,是那种一个人在黑暗密闭空间的恐惧感。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就是小时候自己被养父关到小黑屋的画面。
那间小黑屋的面积和这个帐篷差不多大。
凌晨的夜晚特别特别黑……
没有一丝光亮的房间里,他的脸颊高高肿起,全身的皮肤因为被皮带抽到破皮而火辣辣的疼着。
但是他却根本不敢哭出一声来,只能蹲在最角落的地方悄悄流着眼泪。
如果发出声响,养父听到后就会折回来继续打他,并且比刚才打的更狠。
而姐姐也会被他再连累一次,再继续挨一次更毒的打。
皮带打到皮肉上的声音……姐姐哭着跪在地上为自己求情的声音……
曾经那些画面不停的又浮现出来,苏星遥感觉自己左边蝴蝶骨上那道烧伤后留下的疤痕好像又开始痛了。
意识到这么多年自己还是难以克服对这种狭小又黑暗的密闭空间的恐惧,他只能重新走了出来。
原本在看手机的陆九叙抬头,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苏星遥没法解释,就苍白着脸撒了个谎。
“我还是在这里吧,好像突然又不困了。”
陆九叙没说话。
他注意到苏星遥的脸色变得非常差。
飞快的扫了一眼那顶帐篷,最终他没多问什么,只说了一句好。
傅清言单手端着一杯红酒,将秦明川喊到了一个角落。
他望向天空,沉声说道,“四点才能看到流星。”
秦明川没有回答。
傅清言见秦明川在走神,便玩笑般的吐槽他,“我说秦总,我在国外拍了三个月的戏,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你好歹也理理我。”
秦明川低头喝了口酒这才舍得开口跟他说话。
“淮希睡了吗?”
“睡了。”
“你最近心情不好?”傅清言转身看向秦明川,终于还是把话题拉回了自己想说的上面。
“我听说你把影星管理全都换了。”
“嗯。”
傅清言扯了扯嘴角,语气有些不屑,“就因为苏星遥?”
秦明川微微皱起了眉头。
傅清言的语气让他有点不舒服。
他纠正对方,“是这些管理层自身有问题。”
见秦明川竟然在维护苏星遥,傅清言略微生气的仰头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他不值得你对他好。”
说话时傅清言的视线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臂。
虽然已经通过手术祛除了上面烧伤的疤痕,但是当时的情景他却一辈子都忘不了。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苏星遥,他不会对火留下如此大的心理阴影。
秦明川这段时间一直联系不上苏星遥本来就很烦躁。
今晚傅清言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让他整个人更加烦闷。
尽管他和对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儿,但此刻他却根本不想跟他再聊半句。
“我去散散步等会儿回来。”
秦明川留下这句话后便独自顺着小溪往下走。
他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夜空,突然想起18岁那年。
也是这样一个鲜花盛开的四月。
当时非常喜欢在苏星遥面前刷存在感他约了对方晚上一起翻墙出去看流星。
但是那晚上他忘了调闹钟睡着了。
后来苏星遥没提这件事他也就没在意。
结果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苏星遥在操场上等了他整整一个晚上。
第二天还因为吹风发烧感冒了整整一个星期。
后知后觉的他跟对方道了歉,又约好下一次这个星座的流星雨来时一定会再带他一起看。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也再没有下一次。
……
苏星遥离开帐篷坐到陆九叙旁边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听着大家聊天的声音,他心中那股不适也逐渐消退。
情绪放松后,很快他就睡着了。
陆九叙见苏星遥睡得香甜,这次没有再将他叫醒。
他把对方的手机关掉放到了桌面,起身到自己的帐篷内给他拿毯子。
陆九叙的动作其实很快。
前后还不到一分钟。
但等他从帐篷出来时,却看到一个男人正站在苏星遥身边,满眼温柔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