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疯了?居然吃这个?”
译吁宋看着一个个蝗虫被塞到百越子民手中,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们不担心上天降罪?”
姬成捂着口鼻,难以忍受地开口道:“暴秦若敬畏天神,也不敢犯下种种罄竹难书的血案。”
毋波却道:“族长。你说大秦收购蝗虫不会只是他们自己想吃?”
说到这,他指着前方土堆子。
译吁宋看过去,发现那些秦国士卒将没有发完的蝗虫端回来,并没有丢掉,依旧一口一个吃得满脸陶醉。
他打了个冷颤,不敢置信地看向姬成,迟疑道:“你们中原吃这个?”
“yue……”姬成差点吐出来,“谁吃这个!暴秦祖辈都是蛮子!或许蛮子才吃!”
姬成也很震惊,他没想到暴秦敢会如此疯狂。
他们怎么敢吃蝗虫!
大秦又哪来这么多的鸡鸭换民心!
“译吁宋族长,既然明白暴秦想做甚,趁着他们人不多。”
姬成隐隐有种急迫感,生怕像过去一样功亏一篑,低声催促,“我们围攻吧。”
译吁宋一愣。
毋波却连连摇头道:“首领此事暂缓。如今暴秦主动对蝗虫出手,相当于主动承担上天对灭蝗的罪罚,这是好事!我们完全可以躲在后面看他们灭蝗!”
“不行!你们听听暴秦的口号!他们不光是灭蝗,更是在收拢百越子民的民心。”
姬成听到这话拼命反对,“此处距离你们西瓯部落不远,怎可以让暴秦在这拉拢民心?你们若想要鸡鸭,现在去围攻,抢过来自己发不好吗?”
“这里能抢多少鸡/鸭,能发多少子民?再者说,暴秦又能拉拢多少民心?族长对你这么好,你有过一日想把自己当成西瓯子民吗?”
毋波眼神发冷地盯着姬成,“你没有过,你只当我们是外族蛮子!你始终当自己是旧韩人!”
“你,你!”姬成一时被戳中心思有些慌乱,情急之下有些口无遮掩,“这不一样!我是说……我难以被动摇立场。但那些百越子民,他们只想活!”
“你也知道他们想活!为何不等暴秦将蝗虫消灭掉,我们再来一个你经常挂在嘴边的……什么,坐收渔翁之利?”
毋波狠狠地瞪了姬成一眼,“你明明想得到,你不过是没将百越人当人,所以懒得想!”
他忽然跪在了译吁宋身前,道:“族长,你之前要利用蝗灾和蝗神去针对暴秦,对百越灾难视而不见,我们对此能理解。但现在,暴秦主动灭蝗,百越子民有了一条活路,你若还听从这旧韩人,我等就无法理解了!
族长,你忘了这一路我们见过的那些经历蝗灾的村子吗!
他们一个个面色如土,嚎啕大哭,有的为了省粮食已经开始吃土。族长,若百越子民都死了,这百越还是我们的百越吗?
难道暴秦造成的杀戮,能比蝗虫更可怕吗?”
译吁宋浑身一震,失神地后退了半步。
不知是惊讶毋波能说出这些话,还是被对方说出的内容戳中。
姬成暗道不妙,开口道:“译吁宋族长,我绝对没有那个……”
“好了。”译吁宋起身,完全无视毋波和姬成,起身道,“暂且给他们几日!等鸡鸭送得差不多,我们再全面抢夺。”
姬成皱起眉,凭什么还给大秦几日时间门收买人心!
他出声制止,却发现译吁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头。
姬成:……
他忽然想到毋波刚刚用“旧韩人”蔑称他时,译吁宋没有任何维护。
姬成心下一紧,沉默地跟上去。
……
……
大秦八蜡祭天,哄骗百越子民的场景,在百越之地遍地开花。
大秦的护卫船以暗月河附近的一处最大淡水湖作为中转站,高速运转起来。
无数船只离开,一日之内,便带回来无数的情报。
比如大秦方直到今日才确定蝗虫飞行路线。
蝗虫最初是从夜郎国飞了进来,之后它们飞出一个s型,绕开大秦管辖的桂林郡,西瓯部落所在地,入侵了西山越、南海越等小部落的聚集地,弄得当地民众苦不堪言。
赵佗看了整理上来的情报,都感慨一句道:“这蝗虫怕不是成精了,还会欺软怕硬。”
张婴则默默算了下时间门,发现起蝗的日子要早于他任务完成的日子,看来系统没有撒谎,这蝗灾不是祈福系统造成的。
王翦则摆弄了一下沙盘上的小旗子,想了想,道:“运输船只得调整一下。”
他将大秦已经占领的领土,大秦从未有过交流的百越族,与大秦有一点交恶的百越族列出来。
按这样的顺序排列,前后用船只运输鸡鸭。
至于和大秦打过仗不肯服软的百越之地。
众将军们聚集在军帐之内,关于要不要给他们运输鸡鸭,展开激烈争执。
像是温和派辛胜等人,他们提出的意思是一视同仁。
像是反对派如采桑、内史腾等人,他们的意思是完全不管,任由蝗虫清扫,留地不留人。
至于屠睢将军,他属于独狼派,只提了一嘴用黑、火药都烧了,既能‘留地不留人’又能避免蝗虫飞过来。
然后再没有一个将军试图将他拉拢到自己的阵营。
……
将军们吵得不可开交,僵持不下。
最后他们看向王翦大将军,等他一锤定音。
王翦摸了摸自己的花白的胡须,看了稳坐钓鱼台的嬴政一眼,随口说了两句,便话音一转,道:“一锤定音这事,今日可不能落在我头上。哈哈,婴小郎君你如何看也?”
众将军猛然一震,齐刷刷扭头看向张婴。
张婴:……
虎符不就是用来调鸡遣鸭么,让他一锤定音?不合适吧!
嬴政
轻轻一笑,温和地拍拍张婴的肩膀,开口道:“拿了虎符,总得多想想。”
张婴:……
他缓了缓思路,想了想,开口道:“孙子兵法说,围而不攻,攻而不打,是上策。我也曾听说,大秦攻打旧赵时,曾多次采取围城,断城内口粮,迫使他们不战而降。
所以我也想着,对不友善的百越族,是不是可以用同样的方法。”
众将军对视一眼,采桑和内史腾面露喜色,辛胜则叹了口气。
辛胜道:“孙子兵法也有说,穷寇莫追,围城必阙。西瓯联盟至少还有七八万的兵力。若彻底断他们的粮,将他们逼急了,绝对会如疯子一样追过来抢夺粮食。
若他们只为抢粮,抢了就跑,西瓯部落如此之大,他们军卒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到突破口来我们这边掠夺粮食,我们该怎么防御,到时候我们就被动了。”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激进派也有些沉默,这时独狼派屠睢冷不丁道:“所以说,先用黑火油猛攻,再将逃卒杀了。五十万大军出征,却只为护卫鸡鸭,大刀都没见见血,只怕会被后人嗤笑。”
众将军嘴角一抽。
内史腾将军又提出一个观点,现在可一边杀蝗虫,一边杀西瓯部落的军卒,彻底不给西瓯军反击的机会,等杀到他们西瓯联军臣服,再开仓放鸭。
辛胜将军这边依旧反对。
……
两边争论此起彼伏,张婴两次想开口,都被情绪激动的将军给临时打断。
正当他无奈时,端坐主位的嬴政忽然道:“安静!等旁人说完!”
众将士一顿,虽然陛下没有点名道姓,但他们依旧整齐又沉默地看向张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