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从座上站起,拱手端正而郑重地与谢诚一礼。
“多谢诚叔祖,远……当牢记于心。”
那为他多加厚的三成修行资粮,既是为了他,也是为了阿彰。
就像谢诚所希望他把握住的那个“机会”,不仅仅是指族里给予他的这一次机会,也是指谢远与孟彰相交的这一次机会,更是……
陈留谢氏与孟彰交情更深入的机会。
陈留谢氏能从一介寒门,崛起成如今的帝都二等名族,就是因为陈留谢氏从不会浪费任何一个机会。
不论这个机会……在最初的时候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谢诚满意点头。
“你能记得就好。”
谢远只笑得恭顺。
到谢远出了谢诚府上,返回自己府邸以后,他却是站在自己书房里,看着那置在角落一个几案上的筝。
那筝已经摆放在角落处很久很久了,但不论是筝身上,还是那几案上,却都不见尘灰沉积,而是干干净净的。
就像仍然有人时常会在那里坐定,拂手奏起筝曲一样。
谢远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几案,许久以后,他笑了一声。
“……这世道,或许是真的能有光的……”
谢远的声音低低,却因怀抱着希望而充满了力量,全不似往常时候的倦怠与无力。
“……那谢远……”
这边厢,还在马车上呢,孟庙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孟彰睁开眼睑看他。
“那谢远,真就是你的知音?”
孟彰认真想了想。
其实不是这样说的,而应该反过来。
他是谢远的知音,谢远是他的同伴。他们共有一个艰难但美好的愿景。
不过……
孟彰点了点头,并没有仔细跟孟庙分说。
因为他知道,说了孟庙也是不会懂的。
“可真好。”孟庙道,面上是止不住的艳羡。
他确实是羡慕的,无比的羡慕。
人在世道上存活,有许许多多不能用言语宣泄的情绪,还有许多积闷在心头的事情。
这些情绪、这些事情,有的是说不出口,有的是说出口了也仍旧没有办法,只能积压在心头,只能由着它发酵,看着它腐烂,直到自己从阳世落到阴世,直到自己连魂体都消散。
但有一个知音就不同了。
那些情绪、那些事情,即便仍然没有办法宣之于口,也已经有人能明了,有人能懂得……
这如何不好?!
“可太羡慕你了。”孟庙道。
孟庙是头一次,这么直白地将这种羡慕说道出来。
孟庙又自羡慕地看了孟彰一眼,才收回目光,慢慢消化着自己的情绪。
孟彰天资出众,他不羡慕;孟彰备受安阳孟氏一族看重,是安阳孟氏的麒麟子,他不羡慕;孟彰抵达帝都以后,几乎一举一动都能掀起一片风浪,他不羡慕。但这一刻,他却是羡慕极了,羡慕到眼睛都有些发红……
资质是天定,才情是长养,但知音却不同。
这是人跟人之间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