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们也都知道,修士修行,越是修持到后头,越是看重心性,仰仗道心。”
“我不担心阿彰的心性,我担心的是,这世道太糟糕,糟糕到每时每刻映入阿彰五感的影像,都在撼动阿彰的道心……”
孟显眉头紧皱。
倒是孟蕴还有些不明白。
“既然大兄你说你不担心阿彰的心性,那为什么又说,倘若世道太糟糕,会撼动阿彰的道心?”
孟显叹了一口气,帮着孟昭给孟蕴解说。
“阿蕴,我先来问你,你觉得,阿彰从现在开始,一路修持到他撞上瓶颈……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吗?”
孟蕴摇头。
开玩笑,就她家阿弟的资质,怎么可能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你觉得,”孟显又问,“在阿彰修行快速精进的这段时间里,会有多少人愿意硬碰阿彰,惹阿彰不痛快,找阿彰的麻烦?”
孟蕴再摇头。
就算有,也绝对不会多。同时,还更可能会被很多想要交好阿彰的人给先就阻拦下来了……
“那你再看,阿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孟蕴沉默少顷,仍是抿着唇不说话。
孟显叹了一声,帮孟蕴说出了她的所思所想。
“阿弟自投到我们家,虽然这些年一直都在病榻上挣扎,但不得不说,他其实被我们保护得很好。”
他不知道外头的平民、佃户要怎么小心谨慎、要怎么煎熬才能活下去;他也不知道,这世家望族里的郎君,真正任性时候是会有多任性,真正恶毒的时候,又能有多恶毒。
“到了阴世以后,先有阿父托请阿祖照看,后又有整个安阳孟氏作为阿彰的倚仗,哪怕到了帝都洛阳时候,他所走过的地方、目光所触及的地方,也仍然是干净的、明亮的。”
“他天性中的那点天真,一直未被磨损,偏偏他的倔强,却在这些年间,不断地在扎根……”
听到孟显的话,孟蕴有些不开心。
孟显冲她笑了笑:“当然,阿彰的这天真也好,倔强也好,在我们眼里,也不是什么大事,都好得很。”
“但是……”
孟蕴才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一次沉下去。
孟显看得清楚,但还是将话说完了。
“但是,到阿彰握有了一定的力量,站到一定高度的时候,他终将会看到这世道里的常态。”
吃人。
连皮带骨,半点不剩下,吞得干干净净的那种。
“到得那个时候……”
“被保护得很好的那点天真,会让阿彰无法忍受;那不断扎根的倔强,则会让阿彰无法妥协……”
“你觉得,阿彰还能不能安坐在他的阴域里,只一意静心修行?”
“你觉得,被强行留在他阴域里的阿彰,真的能只凭借静修,就可以破开瓶颈,继续精进?”
孟蕴脸色越发沉重。
孟显暗叹一声,却是摇头,道出了孟昭、他自己和孟蕴心中的答案。
“阿彰他坐不住的。”
“哪怕勉强坐住了,他的道心也稳不住。”
“到最后,他会被困在原地,直到……”
“他真正面对这世道。”
待孟显停下许久,孟昭才低叹一声,说道:“我就是在担心这个。”
“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