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完。
孟彰眼力那样的好,好到足以将天上月相的变化全部收入眼底。
银白游鱼在他身边徘徊,但比之寻常时候,鱼群显然又少了几分欢快。
它们似乎读懂了这月下湖中的氛围,静静地在湖水里陪着孟彰看月。
不一样的月轮下,孟府正房里,谢娘子也还没有就寝。
她把一件件衣饰取出,摆放在眼前一一看过。
孟珏则站在长案前,正有序而和谐地把一件件香料往钵盂里放。
每放得一件,孟珏都要拿起旁边的辗子将里面的香料充分研磨。
偶尔,他还会从旁边摆放着的一排玉瓶中取出一个来,将里面装着的液体也似地东西往钵盂里倾注。
到得夜深,孟珏才终于把辗子给搁到了一边放下。
他拨了拨钵盂里盛着的香泥,用手指捻了一点放到眼前细看。
片刻后,他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调好了?”谢娘子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孟珏也不惊讶,看过去的眼睛里带上笑意:“调好了,可以合形了。”
谢娘子凑过去,早早已经洗去了胭脂的手指葱白细长:“我也来。”
孟珏也不阻拦她,反而顺势将手中的钵盂往外推了推,让它出现在他和谢娘子中间。
谢娘子的手指伸入钵盂里,从里头挖出一小片香泥。
她把香泥放在掌心里,开始缓慢而细致地揉搓,同时又有复杂、古老的祭歌自她口中响起。
原本就已经被调和过的各色元气经由古老的契约调整,变得越发的温顺、清圣。
孟珏悄然看了她那边一眼,也伸手去在那钵盂里挖出一块香泥放入掌心。
和似乎要将岁月揉搓进这一块香泥的谢娘子不同,孟珏的动作更为干净利落,不过是一息工夫,那香泥已经不知道在孟珏的掌心处滚过几回了。
香泥的每一次滚动,似乎都会从谢娘子那低低唱诵的祭词中汲取到一些什么掺入香泥内中。
是以特别奇异,孟珏掌心里那香泥形状的变化,压根就没有比谢娘子那边的快多少。
一直到谢娘子那边的线香成形,孟珏这边的线香也才跟上谢娘子那边的脚步。
“咔哒。”
“咔哒。”
两声轻响同时响起,却是两根线香同时被放落到了盒子里。
一左一右两边摆放着的线香材质、形状初初看去并无差别,可倘若有人仔细去看、认真去品,那他约莫能捕捉到一些特别的灵韵。
但唯有真正燃起这两根线香、品用这两根线香的那个人,才能完全领会到这些线香的灵妙。
从天地十方八界采摘而来的香料将为他支撑起空间的框架,而那从古流传至今的祭词又将为他引来时间的流动。
空间与时间的交汇碰撞,又将会带着他看遍整个天地。
这才是最最顶级的线香。
饶是孟珏和谢娘子这样的人,从夜中到天明的四个时辰里,也不过才堪堪各自制成了十二支而已。
“十二支……”
谢娘子检查过盒子里的线香,也很是松了口气。
“这个数量,正正好合符天时。倒是郎君你,”谢娘子往钵盂里看了一眼,“这香料差一些就不够了。”
孟珏也不辩解,很自然地应承下来:“是我不对,明年会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