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净。
到孟蕴取了滚烫的茶水分盏相送时候,哪怕还没有真正喝下茶水,众人的身心也已经像是被水洗过一样的清湛通透了。
孟蕴将最后一盏茶水送到孟彰近前,自己便坐了回去。
“……那里甲得了小娘子家的长兄报信,也不敢怠慢,当下点了人擎着火把就找了过去。到了小娘子家所在的那条巷道外,果真就找到了一个倒伏在墙根处的人。”
故事说到这里,那位坐在茶楼正中央处说书的先生忽然停住话头,伸手抄起旁边岸上的醒木重重一拍。
“啪”的一声清响传遍了整个茶楼,直接落在听者的心头,将他们的所有心神从故事情节中唤回,也将他们心头那些被故事所牵引的激荡情绪尽数镇压。
整个茶楼的气机都是一清。
孟蕴看那说书先生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好生厉害的手段,”她赞叹道,“没有损伤听者的心神,也没有惊扰到他们的神魂,却能轻轻松松地让人从故事情节中挣脱出来,委实是了不得,了不得!”
孟显也跟上:“确实很厉害。但我觉得这位先生更厉害的是……”
孟显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位说书先生,听着他开始说的话,赞道:“他不仅仅是在跟茶客分说故事,他还在借着故事教导茶客些什么”
孟昭郑重点头,并作出总结:“他在行教化之事。”
说完,孟昭、孟显和孟蕴齐齐定睛看着孟彰。
倒不是想要探究,他们看着孟彰的目光里就没有这种意思,他们只是在无声地向孟彰求证。
“里甲招呼了几个壮实汉子,唤他们上前查看。衙役围上去,将倒伏着的人翻过来,却被那人面上一道狰狞的疤痕给吓得拔出刀来。却原来那人并不是等闲的青皮,而是镇外石行山上的强人。画像正贴在城门边上呢。”
“诸位客官细想一想,如果当时发现这强人的那位小娘子,没有多想一点就直接上去救人,会发生什么事情?”说书的先生话风一转,问道。
才刚都在安静凝神听故事的一众茶客顿时沸腾了。
“恐怕会凶多吉少……”
“石行山上的强人诶,先前的章节里面不是才说了吗?石行山上的强人全都是亡命之徒,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小娘子真撞到他们手里了,哪还有什么活路啊?!”
“可不是!也就小娘子的机警救了她一命……”
“行善也是要看人的。若是救了那强人,小娘子自己会如何不必多说,怕是还会拖累小娘子家里所有人以及街坊邻居。那些强人呐,都太狠了……”
“我看你这话不对。救人救人,必定是那个人性命垂危、处境危急的时候,哪里还会有时间让你去看他究竟是不是恶人啊?”
“你说我这话不对,那你待要怎么说?”
“依我看,行善救人,真正要讲究的是方法。小娘子就做得很对,她救人,但不是自己去,而是告知了父母兄长,又上禀了里甲,知己不必冒险还把事情给处理了。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咧……”
“小娘子这事做的是真的不错,但如果这人不是石行山上的强人,又真是状况危急到不能耽搁一点时间,结果就因为小娘子的这一番周转没能得到最及时的救助,最后真丢了性命,岂不也冤枉?”
“那你说待要如何?!”
“呃……”
孟彰听着有点想笑,岁月轮转、时空变换,很多东西都变了,人心也还是不变。
但这完全不影响他回应孟昭、孟显和孟蕴。
“用更通俗的方式行教化之事,向来是小说家一脉的宗旨,他们也从来不遮遮掩掩,所以大兄、二兄、阿姐你们会觉得今日他们特别明显,不过是因为你们鲜少注意而已。”他说。
“不只是我们往日鲜少注意而已吧,”孟显道,“今日茶楼里说书的这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