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摆摆手,“没事儿,不用量,血压高不了,不骂她我血压才高,我跟你说,你以后见到她连句婶儿都不用叫,她不配。”
孟青的一贯主张,我们老一辈不对付是我们老一辈的事情,你们小辈见到人该怎么打招呼还是要怎么打招呼,她没个当长辈的样子,你这个当小辈的不能失了礼数,现在孟青也不想和她讲礼数了,那种人都不知道礼字怎么写,叫她一句婶儿都是侮辱了这个称呼。
“行,不叫,以后见到她,我都不抬眼看她。”陶晓皙连连应下,她算是见识到她妈真正发起火来是什么样子,以前骂她那简直就是蜻蜓点水,太温和了,她现在相信了,她绝对是她妈的亲闺女。
陶文永在边上小声唠叨,“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脾气也不知道收敛些,你再气出个好歹来,受罪的不还是你。”
孟青眉毛一竖,“我就是到八十了,她那样说我闺女和女婿,我该骂她还得骂她,骂她我还挑什么年纪。”
陶晓皙赶紧转移话题,“您怎么现在回来了?”
孟青把空杯子递给陶晓皙,让她再接一杯水去,“陈放那个员工出这个事儿肯定是工伤,保险和对方赔偿一时半会儿应该到不了位,陈放说他公司要出医疗费,后续治疗肯定要不少钱,我早晨也忘了问了,他钱能周转开吗?他们做工程是不是很需要现钱周转,我也不太懂。你刚买了店面,他又刚给你买了车,我怕你们钱不够,我想着不行我和你爸就取出一笔定期来,反正钱在银行存着也没多少利息。”
陶晓皙接过水来送到孟青手里,用生硬的语气掩饰鼻子里的酸,“哎呀,不用呢,取什么定期,哪儿就能用到你们的钱了。他有钱,您没听过做工程的都是土大款吗,他比您想得还有钱,您不用给他操这个心。”
陶晓皙对陈放还没消散的气,因为孟青的话,又往上升了一丈,她爸妈把他当亲女婿,前前后后为他忙,他却把她当外人,最开始都没打算让她知道这件事。
所以,还送什么饭,陶晓皙开到半路转了方向盘,人不用她送饭也能活得好好的,昨晚不也没饿死。
陈放午饭没等来,等来了一条信息,说午饭让他自己去医院食堂或者点外卖解决吧,她店里有事情走不开。
他打电话过去没人接,只能给阿建打电话。
阿建嘴里嚼着东西,呜呜囔囔,说半天陈放也没听清他说什么。
陈放啧了一声,“你吃什么呢,还能把半个舌头给吃进去。”
阿建总算咽下去嘴里的菜,“嫂子带过来了两大保温桶的菜,说是嫂子爸给我们做的加餐,放哥,你真是享福,你老丈人手艺可真不赖。”
……
陈放沉默地挂断了电话。
快五点的时候,陶文永给陶晓皙打电话过来,“我饭做好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陶晓皙正在拆快递,“我都说不用做了呢,医院有食堂更方便,您费那个劲干什么?”
陶文永说,“食堂哪有自家做的有营养,他现在正是补身体的时候。”
陶晓皙回,“送空调的待会儿要到,我现在没时间过去拿,他那么大人了,饿不死。”
陶文永一听她还要忙,“你忙你的,不用管了。”
陶晓皙还要说,陶文永已经挂了电话,送空调的正好到,陶晓皙也就没有再管。
收完空调,阿建他们就先走了,陶晓皙又归置了归置店里的东西才拿包走。
冬天天黑的早,不到六点,外面已经蒙蒙黑,陶晓皙锁上门,转身看到不远处路灯下晃荡着几个小年轻,其中一个虽然黄毛变成了红毛,但是陶晓皙能认出他来,就是那天问她网吧在哪儿的那个。
他们站在路灯下守着垃圾桶在抽烟,按说是在大街上,晃荡这么几个人也不奇怪,可陶晓皙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儿。
她坐到车上,假装打电话看了他们一会儿,他们抽完烟也就走了。难道是自己这几天电视剧看多了,疑神疑鬼过度。
她刚打着火,手机响了,陶晓皙任他嗡了一会儿,才接起,也不说话。
陈放问,“还在店里呢?”
“嗯。”陶晓皙勉强回了一声。
“爸刚才给我送饭过来了。”
“哦。”
“爸手艺真好。”
“哦。”
陈放笑,“爸还给你带了一份,你从店里直接来医院?”
陶晓皙倒车出去,回他,“我晚上不吃,减肥。”
这意思是不去医院。
陈放又说,“我没换洗衣服了,你能不能给我送点衣服过来?”
“你不是说你有备用的吗,昨天不用我送,现在就又让我送了,你说话是不是什么时候都做不了准。”
陈放默了两秒,他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砸得有点疼。
“我想你了。”他嗓音刻意放低,充满着磁性的声音回荡在车内,很是深情。
“哦,”陶晓皙手指轻敲着方向盘,“可我不想你哎,我在开车,打电话不安全,挂了。”
陈放看着干脆被挂断的手机屏幕,有些头疼。
性子好的人生起气来更难哄,还不如打他一顿骂他一顿,把心里憋着的那口气给发出来。
陈放开始还抱着些希望,她晚点可能也就来了,怎么也得看看他吧,但是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人。
孟青电话打过来时,陶晓皙正睡得迷迷糊糊,她前半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天快亮了才迷瞪了会儿。
孟青一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还没起,“陶晓皙,你是打算睡到中午去是吗?”
陶晓皙意识虽然还没完全醒过来,但也能听出她妈嗓子里压着的火,她拿床头柜上的杯子冰了冰自己的脸。
“妈,我早醒了啊,我在收拾东西呢,马上就出门。”
“你快点吧,我和你爸都到医院了,你说你晚上不陪护也就算了,大清早的也不说早点过来,懒死你得了。”
陶晓皙小声回嘴,“他又不是动不了,哪儿用得着我陪护。”
孟青啧她,“我看你以后要是生个什么病住个院的话,是不是也不让人陪你。”
陶晓皙不满且有骨气,“哪儿有说自己闺女生病住院的呀,我就算住院了,我要是能动,也不用他陪。”
孟青听出了不对,“你们吵架了?”
陶晓皙立刻回,“没有啊,吵什么架。”
孟青懒得和她掰扯,“行了,我挂了,你赶紧收拾。”
陶晓皙临出门前,站在玄关处愣了一下神,本来已经换好鞋了,又脱鞋,重新穿上拖鞋,进了衣帽间,里面穿和外面穿的衣服,随便扯了两件,找了个袋装进去才出门。
陶晓皙走进病房,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
她一来,陈放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但是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不是和老丈人丈母娘说话,就是摆弄手机,他现在她眼里,怕是连空气都不如。
中年医生忍不住打趣他,“这是谁来了啊,眼睛看得这个紧,再看眼珠子都出来了。”
医生的声音不小,旁边的护士都笑了起来,陶晓皙就算假装听不到,也控制不了脸唰一下红了个透顶。
陈放无所谓,他正愁没个助攻,“我媳妇儿呗,除了我媳妇儿我还能这么瞅谁,我要是这么瞅您,嫂子也不乐意啊。”
陶晓皙暗啐他一声,臭流氓,她爸妈在呢,什么荤素不忌的话都敢说。关键是臭流氓在哪儿都有熟人,进个医院还能有个哥,他跟这位中年医生一看就是认识的。
中年医生笑着啧了他一声,“行了,没啥大问题了,直接去办出院吧,近几天吃饭吃清淡些,别剧烈运动。”
他又说了一些其他的注意事项,陶晓皙在备忘录上一一记录下来。陈放凑到陶晓皙身边,看她在写什么。
陶晓皙察觉到他的靠近,收起手机,蹙眉横他,“看什么看。”
陈放接着刚才的话,小声说,“自然是看我媳妇儿。我媳妇儿关心我,我得记在心里。”
陶晓皙后退一步,用同样小的声音回他,“我不是关心你,我是关心狗。”
没良心的臭狗。
陈放:……
从医院出来,陶晓皙先把陈放送到了小区门口,又分别去送孟青和陶文永到单位,正好一条路顺下来,陈放怕她送完人不回来,本来想跟着一起送,但是老丈人和丈母娘都说,让他赶紧回家卧床休息,他总不能拧着老丈人和丈母娘的话来。
和他预料的一样,她送完人直接去了店里。
陈放洗了个热水澡,打车去公司处理了些积压的事情。胡小乐那边他找了两个看护二十四小时轮流,胡小乐的哥哥那边他也安排了人,胡小乐这种情况,公司肯
定要管到底。丰益负责人那边的会面时间改成了明天,这次一定不能再出什么差错,如果连着放人两次鸽子,估计还没开始他们就彻底出局了。
陈放安排好公司的事情,打车去了陶晓皙的店。山不来,他就去见山。
店里的工人见到陈放,都纷纷停手喊放哥,陈放把手里的饮料和吃的递给他们。
他环顾了一圈,没见到想见的人,“你们嫂子呢?””
“嫂子出去了。”阿建笑嘻嘻地接过东西,看到他放哥另一只手里的袋子,忍不住想调侃他老大一句,“放哥,你还喝奶茶呀?”
陈放虚踢了他一脚,“知道你嫂子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说是去见个朋友。”阿建老实回答。
陈放本想给她打个电话,后来一想,还是守株待兔的好,他一打电话,没准她就又跑了。
陈放里里外外转了转屋子,眼睛落到墙角放着的一个招牌上,他挑了一个眉,拿起来放在桌子上,招牌是一个兔子的造型,上面画着一个戴着王冠的粉色小兔子依偎着一头大黑狼,店名是《兔子女王与狼》。
他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阿建狼吞虎咽下半个汉堡,“哥,嫂子说那个不要了。”
“怎么不要了?”
“我听嫂子叨叨了一句,说是要换一个店名,要换成什么兔子打狗,额……不对,是兔子打臭狗。老大,我只听过肉包子打狗,什么时候兔子也能和狗对打了,是我太落后了吗,这名字能当店名吗,还是美甲店的店名?”
兔子打……臭狗?
陈放的太阳穴跳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