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不是那种自觉做了好事儿就到处说的人,在他看来,这就是举手之劳,不管谁看到肯定都会帮一把手,他当不起成家这么大恩。
成彪是一个闷汉子,漂亮话他不会说,这份恩情一直记在心里,这几年黄保登打压陈放打压得厉害,黄保登有什么小动作,一直都是成彪在给陈放递消息。
就这样一来二往,两个人的交情越来越深。
陈放让成彪把黄保登小相好和小绿毛的事情透露点蛛丝马迹给黄保登,黄保登疑心重,有一点儿不对的苗头,他就会一查到底,到时候就看黄保登还肯不肯认他这个绿毛小舅子了。
小绿毛做的是让自己儿子拿到黄保登家业的美梦,这个美梦一旦破了,他一定不会让黄保登好过,两个人底子都不干净,谁都有谁的把柄,窝里斗的大戏,他还是挺愿意看的。
陈放回到家,饺子已经包好了,老太太在拍黄瓜,陶晓皙在剥蒜,他一进厨房,两个女人同时看过来又同时转过身去,他怎么觉得她们看他的眼神有那么一点儿不对劲儿。
“怎么了?”他问。
老太太继续拍黄瓜,“能怎么,不就看到我们一家之主回了,我们欢迎一下。”
这句话本身就不对劲儿。
陈放走向在垃圾桶旁闷头剥蒜的人,他看不到她的眼睛,但能看到她微微翘着的嘴角。
“是说我什么坏话了吧?”
“说你什么坏话呀?”陶晓皙抬头看他一眼又闷下头去,糯着声音拿话绕他,“还是说你干了什么坏事儿值得让我和奶奶说。”
她刚看他的那一眼,黑色的瞳仁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嗓音又娇娇的,这明显就是憋着什么坏,他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轻轻按了按她头发下的那个小鼓
包。
“我能干什么坏事儿,我是最老实不过的一个人,老太太可以给我作证,老太太,我从小到大是不是都很老实?”
老太太啪啪啪把黄瓜拍得扁碎,顺着他的话说,“是,你不老实谁老实,你但凡不老实一点儿,我头上的白头发比现在都得多一半。”
陶晓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啧,他家老太太这话说得,还不如直接反驳他听起来更舒服些,也不说在孙媳妇儿面前给他留些面子,真是有了孙媳妇儿就忘了宝贝孙子。
陈放停在陶晓皙额头上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听老太太拿话噎他,她就这么高兴。
陶晓皙拍开他的手,凑到老太太身边,“奶奶,我买的那个染发膏到了,今天太晚了,等明天下午,您睡完午觉,我给您染头发。”
“好啊好啊,我自己染过一次,可费劲了,还没染好,去理发店弄要老多钱,我后来也就没弄过。”
“以后我给您染,我染得可好了,我妈的都是我弄的,比在理发店里弄得还要好。”
一老一少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完全把他这个老实人当空气。
他这个老实人就只能去洗手坐锅煮饺子,至于她和老太太说他这个老实人什么坏话了,不急在这一时。晚上有的是时间,他可以慢慢地细细地拷问。
吃完饭,老太太去换衣服要出门打麻将,老实人收拾桌子,催旁边一块儿收拾的人上楼,“不用你收拾,你先上楼去洗澡。”
他的声音很低,贴着她的耳朵,热热烫烫的呼吸拂着她的耳垂。
桌子底下,陶晓皙的脚踩上了他的脚,还使劲碾了碾,脸上是温温柔柔的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洗碗,这不是欺负你一个老实人吗。”
陶晓皙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吃完饭就拍着小肚子上楼,留他一个人在厨房里孤零零地刷碗。
陈放刚要不留情面地拆穿她,转念一想,就算她洗得慢也不用急着催她先去洗。
还有一种方式,他可以陪着她一起慢。
他将摞好的盘子放到她手里,“先端进去,等着我一起洗,嗯?”
他看向她的眼神意味深长,陶晓皙不明白洗个碗有什么意味深长的,也没有听出他的一语双关,她怀疑他眼里和嗓子里都长了勾子。
陶晓皙拿着盘子踩着他的脚进了厨房,她碾一下虽然碾不出什么劲儿,但全身的重量集中到一只脚上还是能产生几分效果的。
他闷哼一声,陶晓皙眼尾弯弯,进了厨房。
老太太急匆匆地出门,“我走了。”
今天他们吃饭吃得晚,麻将桌那边三缺一只等老太太。
陈放嘱咐老太太,“您慢点,晚去几分钟又不是让您少拿几张牌。”
老太太一边换鞋一边回他,“哎呀,你不知道,我去晚了就挑不到好位置了,位置很重要,决定着我这一晚上的手气呢,我不跟你说了,走了。”
老太太咣当一声关门走
了,陶晓皙扒着厨房的门框往外看,“奶奶这样,像不像我们小时候小朋友在家门口等着我们出去玩,我们着急忙慌出门的样子。”
她开始还很欢快,说到后面声音变得很小,她有一个还算无忧无虑的童年,不开心的事情也有,但她那点不开心和他的事情比起来,连提都不值得一提,她不该一时嘴快说起小时候的事情,老人家喜欢在回忆里得到慰藉,她不确定他是否也愿意回忆过往,她并不想勾起他那段回忆,让他心里不好受。
陈放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应该是老太太和她说了什么,他拿着剩下的碗筷走了过来,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正中她撞向他的那个鼓包。
陶晓皙不由地啊了出来,他弹人真得很疼,她暗自咬牙,她一定得狠练一下自己的手劲儿,总有一天得让他体会一下这种疼。
陈放俯身吹了一下他弹起的那抹红,看着她的表情有些严肃,“陶晓皙,我不太喜欢你可怜我。”
陶晓皙本来还在瞪他,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有些急地辩解,“我哪有可怜你。”
没有人会想被谁可怜,他应该更讨厌。她不是可怜他,只是一想到他在那么小的年纪就经历了那些事情,心里会忍不住替他难过。
陈放擦着她的肩膀走进了厨房,把碗筷放到洗水槽,拧开水龙头,“那你刚才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陶晓皙几步走到他旁边,“我才不是可怜,是你误读了我的眼神。”
陈放隐去嘴角的笑,专注在洗碗上,淡淡凉凉地说,“我怎么觉得我没有误解。”
陶晓皙偏头去寻他的眼睛,“你有,我那明明是心疼你,心疼和可怜能一样吗?”
陈放脸上受伤的神情更重,“你不用解释,可怜和心疼我还是能区分的,陶晓皙,我们睡了那么多次,我对你说不上有十分的了解,七分还是有的。”
陶晓皙:……
对,他说得很对,他们睡了这么多次,她对他虽然没有十分的了解,七点五分还是有的。
她看出来了,他就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让她在这儿急得上蹿下跳想着法地安慰他。
陶晓皙看着他的侧脸,眼睛眯了眯,踮起脚,冲着他的耳根吹了一下。
“这样看来,我们还是睡得不够多,你自认对我的七分了解里掺杂了太多的水分。”
陈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