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邵盯看低头请罪的陆翊片刻,接着大度笑笑:“无妨。”
“朕将你从军中召回来,原是想让你替朕办件事。”
陆翊听了立即单膝跪地:“请陛下吩咐,臣定当竭尽全力。”
“你今晚便出城,去替朕找一个人。”沈邵话落,见陆翊一时迟疑,不由又笑道:“你才归京,还没来得及回家吧…你辛苦两日,等你回来,朕多给你放几日假,好好和家人聚聚。”
陆翊闻言,回过神来,忙道:“臣无父无母,是个孤儿,若非陛下赏识,远没有臣今日,臣不敢言辛苦…定努力为陛下办好事。”
***
刘太医来行宫后,替淑太妃诊了脉,开了不少方子,几日汤药喝下去,淑太妃终于在夜里醒了,守在床边的永嘉喜极而泣。
淑太妃还很虚弱,没力气说出话,只能含泪望着永嘉,费力的回握着她的小手,唇畔全是似苦似甜的笑。
淑太妃只醒了两个时辰,喝了几口永嘉喂来的米汤,便又沉睡过去。
永嘉替母妃掖好被角,取了刘太医配好的药材,亲自守在药炉前煎药。
陈尚宫从屋外进来,合上门,先是看了看已经睡去的太妃,接着走到永嘉身旁,站也不定坐也不定,欲言又止。
永嘉见了便问:“…怎么了?”
陈尚宫盯着永嘉半晌,最后深叹了口气,急愁道:“小人方才听说…宋公子因罪被陛下贬出京城了,陛下还…还解了您与宋公子的婚约。”
永嘉闻言,先是望着陈尚宫沉默半晌,之后垂下眼眸,轻声道了句:“我知道了。”
陈尚宫见永嘉这平静的反应倒是一愣,但终也没再说什么,默默退下去照顾太妃。
永嘉盯着眼前的药炉不动,盖子里冒出的滚滚雾气,似乎迷了她的眼眸。
或许,她与宋思楼,真的没有缘分。
他们之间,始于七年前,由父皇做主,定下婚约。但其实在父皇赐婚前,她与宋思楼便已相识。
丞相幺子,天惠聪颖,早年入宫为惠王殿下伴读,他们之间,还存了些与旁人不同的青梅竹马之谊。
婚约是在她及笄之年定下的,因父皇和母妃都舍不得她,便又多留了她在身边两年,后来婚期定下,整个礼部都在忙着她的婚事时,皇祖母突然驾崩,她需守孝三载,婚期被推迟了。
那时距她与宋思楼定下婚约起已过了两年多,若他再这般等下去,便是五年之久…因相识的缘故,有些话,她在那时便与他说过。
这桩婚姻原是御赐,或许非他本心,如今她要守孝三载,不想拖累他,他若同意,她便亲自去求父皇,解了这桩婚姻。
永嘉如今还清楚记得宋思楼那时的神情,他先是一愣,之后是许久的沉默,最后他只与她说了一句。
“不管多久,臣都等,哪怕长至一生,臣也要等。”
烧沸的药汁顶着炉盖,发出‘呲呲’的响声,四下迸溅出来,永嘉被飞出的药汁烫了手,猛地回神。
她看着溢出的药汁,连忙伸手去掀炉盖,又被烫了手,她手忙脚乱的熄了火,最后发现整壶药都被她煎毁了。
年前她出了孝期,本以为不会辜负他多年的等待,却没想到又出事了,先是文思皇后突然病逝,再然后是沈邵归京,父皇驾崩,她人生的天,变了。
也好也好,
永嘉一边收拾狼藉,一边在怀中默念,她如今的处境,亲近她的人都是要倒霉,她已经连累宋思楼一次了,沈邵如今本就忌惮宋家,她自己已朝不保夕,不能最后让他也搭了命进去。
永嘉正收拾着,忽然听碗碎的响声,陈尚宫惊慌失措的叫她:“殿下!殿下快来!”
永嘉冲到床榻前,见榻上的母妃周身抽搐,似有窒息之兆,她来不及多想,飞快的跑到侧殿,叫醒已经入睡的刘太医。
入了夜的宫殿再次掌起了所有灯。
刘太医在病床前忙出了满额的汗,许久,才勉强让太妃稳定下来。
永嘉急红了眼:“刘太医…太妃是怎么了?先前还好好的…”
刘太医先是缓了口气,用袖子沾了沾额上的汗,他看着焦急的永嘉:“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永嘉将母妃交给陈尚宫照顾,随着刘太医出了房门,深夜的廊下,风很冷。
刘太医捋着胡子沉吟半晌,终是叹道:“太妃此番病势凶险…殿下您要做好准备。”
永嘉闻言,脑中嗡的一声,险些站不稳,她不肯信的摇头:“…怎么可能…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求求您太医,求您想办法救救太妃…求您想想办法……”
“殿下您先别急,”刘太医眼见永嘉哭了,不由心上一愁:“老臣惭愧,法子确有一个,但是难啊…”
“什么法子?”
“太妃的病拖了太久,已经浸入骨髓,寻常的药已经不管用了,若想救命,唯能试一试还魂丹。”
还魂丹…永嘉在心中默念,这药她听说过,传是皇家秘药,自祖上传下来,到今世仅剩两颗,一颗被太-祖早年赐给了幺子,她的王叔,另一颗藏于皇宫内,在沈邵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