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她对自己依旧殊无信任,情断义绝的诛心之语岂能随口而出,难道在她心里,他们之间的情分是可以这样简简单单就不要的东西吗。
“玉娘,适可而止便罢了,你不能太过分了,”他起身出去,衣角甩出一道干脆的弧度,话音随着珠帘摇动的脆响落下,“我亦不是事事都能由着你的,尤其是这些不该说的话。”
什么是不该说的话?宝月怔怔望着他的背影,要他给一句承诺,是过分的、不该说的话吗?
“王爷!外头正下雨呢。”
玛瑙诧异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四爷脚步一停,却半响没有听到里头有丝毫动静传来,他看了看廊下的细雨,天际是雾蒙蒙的阴霾。
“走吧。”
随着他这句薄如烟雾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宝月的四周终于又归为一片寂静。
“这究竟是怎么了?”玛瑙唉声叹气地进来,她收拾了桌上的帕子,为宝月端来一盏热茶,“纵然侧福晋心里不高兴,也要忍耐着些,毕竟是主子爷啊。”
“你也觉得他会愿意要年羹尧的妹妹的,是不是?”宝月沉默一瞬,她捧着茶杯,以一个逃避的姿势望着窗外,凉雨如愁思一般连绵不绝,她甚至不敢听玛瑙那句她已经心知肚明的回答。
“我看也未必——”珍珠在她面前刷地关上那扇透雨的窗户,“侧福晋快别坐在窗边了,仔细着凉。我冷眼瞧着,四爷分明没有那个意思,咱们何必杞人忧天,即便是要选秀了,侧福晋怎么就知道那人一定会指到咱们府上来呢?”
我就是知道,宝月垂下眼睫,默默不答。
玛瑙和珍珠对视一眼,宝月这是已经钻到死胡同里去了,她们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为她出谋划策,派遣愁绪。
“谁家里还不是个二品大员了,咱们还是大姓,不过是一个汉人家的女子罢了,侧福晋且宽心些。”
宝月却被珍珠这话说的越发心凉了,她几乎是绝望地回头看了珍珠一眼。
30岁的二品和四十多岁的二品是一回事吗,再说汉人,别说她并不多么认同满族人就高人一等。康雍乾三朝,后宫里多少汉人,人家爱新觉罗家的指不定就好这一口呢,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见宝月神色渐渐难看,玛瑙连忙给珍珠使了一个眼色,她换了一个角度试图劝劝宝月,“即便进来了,谁又知道王爷会不会喜欢她呢,咱们王爷和您情投意合,也不是将就委屈的人。您若总对着王爷提,才是把人活生生推过去了。”
“是啊是啊,”珍珠也跟着应和,“左不过都有这一日的,咱们侧福晋国色天香,神仙玉骨,才不会输给谁去,又有三阿哥,将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宝月无法从这些话里得到一丝一毫的安慰,爱难道是可以争抢强求得来的吗?如果那位年氏甚至不如自己,无论是相貌,还是别的什么,岂不是叫她到时候更加难堪吗。她不敢试,所以宁愿从一开始就堵死这条路。
“左不过都有这一日的。”她咀嚼着这话,心中升起的无奈化作沉沉地一声叹气,福晋当年看她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自己如今的心情一般?
她忽然觉得很没意思,靠在椅背上,打心底泄出一股颓唐,她低头瞧着茶杯中漂浮的纤枝细叶,不明白茶有什么可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