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华年到清风书院时,天近傍晚,书院先生已结束授课,留学子们自行温习。
秋华年对山门处的看门人说明来意,很快杜云瑟便出来了。
杜云瑟穿着白色青领的上衫,玄色下裳,束腰劲廋,外罩着清风书院湖绿色的罩衣,在夕阳中款步走来,君子如玉。
“华哥儿怎么来了?可是家中出事了?”
秋华年摇摇头,拉着杜云瑟的衣袖,“让周老汉看着马车,你陪我去旁边走走。”
山中花草正盛,溪水潺潺,不知名的鸟雀躲在树荫里鸣叫。
秋华年讲了白日发生的事情,杜云瑟牵着他的手紧了些。
“你是不是在做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不方便的话,可以先不用说。”秋华年虚遮住杜云瑟的唇。
“我今日只是想来看看你。”
秋华年在山水间展颜轻笑。
杜云瑟深沉的眸子定定注视着他。
“三日之后。”
“什么?”
“三日之后,是下次沐休,我陪你去顾老先生那里重新开方子,再陪你好好游玩一番。”
秋华年眨了眨眼。
这是三日之内此事就有结果的意思吗?
杜云瑟背对着夕阳,英俊清贵的脸埋藏在阴影中,晦涩不明,一线发光的轮廓锋利如剑。
但那双注视着秋华年的眸子里,依旧是秋华年最熟悉的温柔爱慕。
“如果只告诉我一句话,你会说什么?”
杜云瑟低声开口,“来到府城不久,我接了一道圣旨。”
秋华年的心跳漏了半拍,虽然不是从未想到过,但依旧觉得紧张。
杜云瑟拉起他的手,抵在唇边珍重地吻了吻。
“华哥儿,好好种你的棉花,写你的书,实现你心怀黎民的抱负,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这不是杜云瑟第一次说要保护秋华年,但这次秋华年有了更深的实感。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杜云瑟已经默默做了很多。
秋华年意识到,京中骤变回乡后,经过一年的韬光养晦与打磨,杜云瑟无论是心性还是谋划都已更上一层楼。
一直在他身边过细水长流生活的秋华年,反而因为身在此山中,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真不知离开了秋华年的视线,褪下温柔的外衣,如今的杜云瑟,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秋华年想到这里,竟隐隐有些兴奋。
说起钦差与圣旨面不改色,淡然说出三日这个期限的杜云瑟,与以往的形象天差地别,实在令人心动。
秋华年带着期待安心回到家中。
第一日,庄子上来人说钦差府上的管家来索要卫栎,秋华年没把这事告诉神魂无主的卫栎,找了个借口,拖了几日。
苏信白告诉秋华年,赵田宇又从辽州商贾中找出几户与边境走私有关的,全都抄家下了大
狱,令商贾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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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襄平府民间传出消息,说钦差大人要挪官仓之粮运往边关,官仓的缺损,由辽州百姓加税补足。秋华年从外出买菜回来的巧婆子口中得知此事,皱起眉头。
第三日,秋华年没有让九九和春生去上学,派周老汉驾车去两处学堂告假。
他有些心神不宁,家里其他人不知原因,都乖乖待在宅子里等着。
午饭之后,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终于传到了一家人耳中。
外头街市之中早已议论纷纷。
“咱们襄平府的那位钦差大臣被抄家了!”
“怎么可能,戏里不是都说钦差有尚方宝剑吗?谁抄得了钦差?”
“光天白日下,大家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都指挥使司调了兵马,已经把钦差的宅邸围了,据说带头的居然是个极其年轻的书生。”
“能动得了钦差,难道是另一位钦差?”
“这谁能知道?据说抄家的罪名是贪赃枉法,他贪了那么多钱,还要拿百姓的粮食填官仓,真是活该!”
“我听说辽州很多大商人为了自保,给他送了无数珍宝古玩,那些东西全部抄出来,得有多壮观?”
……
襄平府城中心,坐落于繁华市井中的钦差府已被官兵团团包围。
负责抄家的官兵们把钦差家眷控制在一处,几房貌美的小妾垂泪瑟瑟发抖。
赵田宇一人坐在正堂,手边放着一盏喝了大半的茶,圣旨未到,暂时没有人敢动他。
院中平坦的石板路上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赵田宇抬头,屋外的阳光十分刺眼,他眨了几下眼,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杜云瑟,你果然是太子的人,圣上对太子果然念着旧情。”赵田宇的声音嘶哑晦暗。
杜云瑟穿着清风书院的湖绿色罩衣,仿佛只是一位闲庭信步的书生。
他在门外垂眸看着赵田宇,眼中带着怜悯,仿佛在看一个可笑的失败的优伶,那怜悯深深刺痛了赵田宇。
“成王败寇,不必多言,直接宣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