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石头上的,不过是过去。千古以来,多少王侯将相的后人已了无踪迹,郁夫人背后的家族不见得有什么过人之处,能长盛不衰下去。”
“还没刻在石头上的日后,才是郁夫人真正要亲身经历的事情。”
秋华年说完后转身离开,星觅小跑着跟上。
一直走出碑廊的范围,星觅才小声对秋华年说,“乡君也太厉害了!说的话好有道理啊,一下子就把那位郁夫人驳斥回去了!”
秋华年笑了声,“好了,也快到时候了,咱们去前头看释菜礼吧,太迟了就抢不到好位置了。”
释菜礼在祭祀孔夫子的主祠前举行,新科进士们要用《周礼》中记载的各类蔬果祭祀先圣。
许多东西已经不是现在的主流食物,名字生僻到秋华年一时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念。
秋华年只带了星觅一个人,比较灵活,见缝插针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围观杜云瑟率领众进士完成了释菜礼的步骤。
随着最后一声钟声落下,一排又一排烟雾缭绕的线香静静燃烧,从传胪大典开始的新科进士庆祝活动终于落下帷幕。
秋华年回到马车上等杜云瑟,不一会儿杜云瑟便过来了。
“怎么样?”
“圣上已经下旨解了老师的禁足,华年,我们去探望老师吧。”杜云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急切与激动。
对杜云瑟来说,教导了自己整整九年,陪伴自己长大的恩师已经与父亲没有区别。
“太好了,我已经准备好了,这会儿过去正好赶得上晚饭。”
秋华年对文晖阳非常好奇,从之前听过的种种八卦来看,他可一点都不像个腐儒。
文晖阳对杜云瑟来说亦师亦父,今日见面,也算是秋华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家长。
想到这里,秋华年有些小紧张。
“我让人赶了几身新衣服,从之前收的礼单子里挑了些笔墨纸砚和摆件,希望文先生喜欢。”
杜云瑟轻轻握住秋华年的手,“华哥儿这么用心,老师一定会喜欢的。”
柏泉知道主家心急,一路将马车赶得飞快,崇教坊离明照坊并不算太远,两刻钟出头他们就到了地方。
文晖阳的一进小院前的禁军已经撤去了,秋华年他们在门口下车,意外地看见这里已经停了几辆车。
秋华年正欲问是怎么回事,便看见宅子外门走
出一个人。
这人戴着银丝打底的黑皮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但秋华年一眼就认出来,他是十六。
秋华年还未开口,杜云瑟不动声色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秋华年知道十六的身份和容貌对外一向是保密的,只好假装并不认识他。
十六看见他们,脚步微顿,经过刻意伪装的声音嘶哑可怖,“奉太子之命慰问文先生。”
杜云瑟点了下头,十六不再说话,绕开他们径直坐车离开了。
秋华年看着车辆离去的痕迹,心里突然有些发堵。
“杜公子?您来啦!这位就是齐黍乡君吧,快快快,请请请,先生等你们好久了。”
秋华年的情绪被一连串清脆的声音打断。
他转头看见大门内站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圆圆的,鼻子上有点雀斑,笑起来憨态可掬。
“我叫如是,杜公子认识我,这几年一直是我在照顾文先生。”
如是领着杜云瑟和秋华年进了大门,里边的文晖阳听见动静,按捺不住,直接从屋里出来。
几人在院中相遇,秋华年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文晖阳。
文晖阳今年四十五岁,身形清瘦矍铄,蓄着漂亮的胡子,五官端正风度翩翩,可以想见年轻时的风采。
时隔三年,杜云瑟再见恩师,万千思绪不知从何说起,后退半步跪地拜下。
“学生杜云瑟拜见恩师。”
文晖阳清亮的眼睛里浮现出一层湿意,那个初见时还不到他腰迹孩子,已经闻名天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好、好,我已知晓你的成绩,一身六首,亘古未闻,为师心中甚慰啊!”
“杜云瑟有今日,难离恩师教诲。老师,我……”
文晖阳笑着摇了摇头,双手将杜云瑟扶起来。
“你我师徒何必说这些,听闻你此番返乡已与家中夫郎完婚,还不速速为我介绍徒媳。”
文晖阳说着,转头看向秋华年,待看清徒弟的夫郎的脸后,他的眼中闪过极度的震惊。
文晖阳张开口,脸上突然流下两行清泪。
“文先生?”
“不,我只是……”文晖阳抬手示意自己无事,微垂着头,“我只是看到云瑟婚事美满,心中太高兴罢了。”
杜云瑟微微蹙眉。
文晖阳揭过此事,请杜云瑟和秋华年去屋里坐,随口问道,“云瑟是辽州人,乡君也是吗?”
“文先生叫我华年就好,我也是辽州人,出生在杜家村隔壁的上梁村。”
文晖阳沉默不语片刻,笑了一声。
“华年、华年……”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苦涩,“云瑟是我一手教导大的好孩子,华年要与他白头偕老。”
<hr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