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大坛子的酒基本都是?他喝完的,整个?人却还是?一副清醒自持的模样,面色如常。
兰殊提裙上车的姿势没?太摆稳,他在身后掺手一扶的动作,结实有?力的手臂,很是?稳当。
兰殊佩服他。
然秦陌已经成了外男,自是?不适宜与她坐同一辆马车了。
兰殊一人坐在了车上,秦陌骑马在车窗旁边一路跟随。
偶尔与她隔着窗帘闲谈两句,说的都是?彼此在外游荡时的见?闻。
秦陌的身形颀长?,一上马,更是?人高马大,走在马车旁边,足足比车窗高出了一大截。
为了能听清窗内兰殊的声音,他一直都是?躬着腰,侧着首的状态。
这样的姿势,一路过来,难免有?点受累。
可他从始至终眉头不皱一分,颇有?些甘之如饴。
秦陌从不是?个?多话的人,只是?隔着帘子见?不着人,下意?识想?引她多说几句,听一听她的声音而已。
他想?到?什么说什么,正讲到?他曾在沙漠见?过海市蜃楼。
兰殊这几年游走过不少地方,就是?没?见?过海市蜃楼,一下来了兴趣,掀开窗帘,一双莹莹闪亮的眼眸,正对上了秦陌刀削的侧脸。
才发现,他竟为了同她说话,把腰弯得?这么低。
秦陌的凤眸狭长?,睫羽根根分明,眼见?窗帘掀开,近在咫尺朝她一看,似是?睥睨,又似是?,把她盛进了深邃的瞳仁里。
兰殊盯着他凌厉漂亮的眼睛,他目光里的她,总是?很清晰,就像照着她的模样,刻了上去。
秦陌见?她对海市蜃楼有?兴趣,轻咳了声,搜肠刮肚着,将他所见?的场景,尽可能描绘细致。
兰殊朝着窗台坐近了几分,双手撑在了窗台前,摆手示意?他后退,“我?能听见?你说话的,你坐正来。”
不然这样的坐姿,也太费腰了。
秦陌略有?沉吟,乖觉听了话。
兰殊在窗前探出了半个?毛茸茸的脑袋,就着他所说的海市蜃楼,闲聊起她飘洋过海的日子,甚至有?一次,在海上险些遇到?了海难。
兰殊说当时暴风雨猛烈袭击,他们的商船已经彻底失了方向,在海浪的拍打下左右摇晃。
所有?人都绝望了。
她那回却很奇迹地没?有?晕船,一想?到?这恐将是?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幕,她没?有?慌张,反而站在船舱的板上,随着船只的摇晃,跳起舞来。
“后来他们都说当时真以为我?疯了,但看到?我?这么疯,还把舞跳得?那么好看,又觉得?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兰殊笑道?。
历过一次生死的人,总归是?要比别人更能平静看待死亡的。
秦陌却并不能意?会她沉稳的心态,眼底划过了一丝深深的慌乱,经不住攥紧了手上的马缰,沉了声,“我?后悔了。”
兰殊只见?到?他嘴在动,扒拉着窗台,竖起了耳廓,“什么?”
刚不是?还说能听得?见?呢?
秦陌蓦然有?点无语,经不住被?她逗笑。
笑完后,又没?法再重复自己方才一时脱口的心声。
兰殊最开始出游的时候,秦陌曾试图掌控过她的方位,甚至有?找人一路跟踪,确保她的安全?。
可慢慢的,她离得?越远,他越发知道?,这不是?她想?要的那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