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青双手按着傅应呈的肩膀,垂着头气喘吁吁:“好了,好了可以了,吴总他也不是有意……嗯?”
苏凌青注意到了什么,看向傅应呈垂下的手。
停车场的惨白灯光下,雨水混着鲜红的血从男人的手掌上淌下。
血液淌过指骨,溅在水泥地上。
苏凌青脑子一懵,抓起傅应呈的手,触到满手温热黏腻的血。
“这?!刚刚搞的?!”
苏凌青瞬间火了,扭头大吼:“谁干的!吴晓晨?!”
吴总跌跌撞撞过来,吓得要晕过去了:“我没有我没有……啊,是不是因为我的领针?”
怪就怪他今天特地打扮了一番,在衬衫驳领处别了个骚包的金叶领针。
就是这个领针扎穿了傅应呈的手掌。
一群人飞快跑过来,都没想到伤得这么重,六神无主地出主意:
“赶紧去酒店处理一下吧。”
“酒店不行,这得上医院!”
“北宛一院就在这附近吧!好像是五分钟就能到!”
“
我天怎么这么多血啊,是不是扎动脉了,赶紧把血止住吧傅总!”
在场乱哄哄的,还有一位高管晕血,闭眼直挺挺倒在了地上,混乱瞬间加剧。
吴总快要哭了,醉醺醺地抽自己巴掌:“我真该死啊,要不然您扎我吧,您扎死我算了。”
混乱中,温蒂一把拽下自己脑后的皮筋,拴紧傅应呈的手腕,冷静对陈师傅道:“现在就送傅总去医院。”
傅应呈转身往车上走,苏凌青快步跟上,谁知傅应呈刚坐进后排,就把车门关上了,苏凌青和温蒂一起被拦在外面。
温蒂伸手拉车门,车门已经锁了。
苏凌青弯腰敲窗:“傅应呈!锁门干什么?”
“不用跟着。”傅应呈在车内淡声道,“陈师傅,走吧。”
口吻很淡,但依然是命令。
陈师傅犹豫了两秒,还是不敢违抗。
迈巴赫快速起步,驶出停车场。
车尾气高高扬起,苏凌青跟在后头追了几步,无奈停下,捂着额头,喃喃道:“他果然醉了吧!他绝对是醉了!”
他回头,看见温蒂正在手机上叫去医院的网约车,看样子是不放心,必须得跟去看情况。
过了三分钟,网约车赶到。
温蒂快步上车,苏凌青紧随其后,然而温蒂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样,进车后立刻摔上车门:“尾号7981。麻烦快一点。”
车外的苏凌青差点被夹到手:“?”
今晚第二次被拒之门外,苏凌青气得舔了下牙尖,叩了叩车窗。
“温小姐,”男人眯着眼凑近玻璃,“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温蒂面无表情地端坐车内:“总监工资比我高,没必要蹭我的车吧?”
网约车不留情面,疾驰而去。
*
迈巴赫内。
车窗开了一条缝,冰冷的夜风卷着雨丝扑在脸上,雨声一边让人清醒,一边把人拖进更深的情绪。
刚才还算清醒,此时酒的后劲涌上来。
反而晕得更厉害。
“我尽量开快些啊,”陈师傅瞥了眼倒车镜,关切道,“傅总,您还好吗?”
傅应呈没说话,脸色苍白,合着眼靠在后座上。
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胀痛,以至于他都不怎么能感觉到手上的疼。
他之前已经连续失眠好几晚,安眠药都不起作用。
因为加文提到傅致远,让他想起高三时的事,思绪一回忆起来就止不住,当夜就开始做噩梦。
这个噩梦其实。
萦绕了他十年之久。
梦里还是那片灰蒙蒙的天台,永无止境的大雨,天台上纸箱和家具之类的杂物堆积成山,多得能把他整个人淹没。
他在雨里拼命翻找,却不记得自己在找什么,只记得必须在七点前找到不可,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一边拼命回忆自己忘记了什么,一边急得好像整个
心脏都在被烈火煎烤,暴雨迷了他的眼睛,狂风刮走他的伞,他记不清哪里被自己找过,哪里还没有,就那样跪在地上疯了似的翻找,直到梦里手表响起闹铃声。
像一枚炸弹,将他在恐惧中浑身汗湿的炸醒。
他醒来才会想起,他要找的不是一个东西,而是一个人,他也永远不可能找到她,因为结局早已在过去注定。
或许是太厌恶这样的梦,他每次刚要入睡,潜意识就强迫自己醒来。
反复折腾几次,晚上也不用睡了。
车子缓缓停下,陈师傅心急如焚地探头看前头:“这个点还堵车?前边路口我稍微绕下路,看看能不能更快一些。”
傅应呈睁开眼,看向窗外。
大排档、海鲜店、烧烤摊的霓虹灯在夜色里闪耀。
傅应呈突然开口:“右拐。”
陈师傅满脸茫然:“啊?如果右拐的话,和医院就完全是反方向了……”
“不去医院。”
傅应呈嗓音沙哑:“去吉星街。”
*
晚上十点,季凡灵下了班,和吕燕一起撑了伞往出租屋的方向走。
她低头看着手机。
江柏星还在给她发短信,说一定要姐姐去江家小面吃饭,季凡灵被他缠得头痛,就答应了。
这周五轮到她休息,她说周五晚上去吃。
季凡灵还在打字,吕燕突然小声说:“快看,我们楼下有个帅哥。”
季凡灵头也不抬:“哦。”
吕燕控诉:“你看都没看一眼。”
季凡灵没有情绪地抬头:“我看他他还能给我钱?……”
话说一半就顿住。
透过伞沿看去,行道树旁的路灯下一个极高挑的背影。
黑色大衣剪裁凌厉,男人背脊抵着树干,头颓丧地垂着,额头饱满,眉骨英挺。
只露出一个轮廓,就无端让人觉得英俊。
季凡灵:“……”
女孩把吕燕往楼道里一推:“你先上楼,我还有事。”
吕燕被推着走:“哦……哦那好吧。”
季凡灵眼看着吕燕上楼,跑了过去。
雨水淅淅沥沥打在行道树的叶子上,男人湿透了,雨水从苍白的脸颊滑到脖颈,浑身有种落拓的冷寂。
季凡灵跑过去,呼出白雾,撑伞在他头顶。
“傅应呈?”
雨水打在伞面的声音,随着女孩鲜活的嗓音,从梦里穿进现实。
男人很慢地掀起长睫,定定看着她。
黑冷的眼眸染了水汽以后似乎愈加深浓。
像是少年隐忍的眼睛。
他张了张嘴,嗓音低哑微涩地喊她:“季凡灵。”
“……你怎么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