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那双碰了辛禾雪的手,呈现攻击状态的蛇瞳血色翻滚,令人胆寒发怵。
“咔”地一声骨裂产生脆响,使人心间一抖。
浓厚的赤红搅动之中变成了墨色,恨真面无表情,骨折的右臂没有支撑,轻飘飘地垂落。
在那书生走后,他自竹林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来,看起来伤势严峻。
倒在破庙前。
在辛禾雪上前蹲身推了推他的肩膀时,那道他不会忘却的诱人冷香萦绕在侧,恨真鼻尖翕动,动作微小极难察觉,他面上仍旧佯装昏迷。
………
辛禾雪又救了一个穷书生。
他沉静的视线扫过床铺上的男人,发色偏棕,剑眉凤目,五官有种接近域外人特征的深邃锋锐,身量高大,躺下那足底几乎能碰到床尾的隔板。
骨折的右臂他已经帮忙包扎起来了。
如果从步锦程开始算,那么遭遇山贼而受害的穷书生就有了三个。
三是一个神奇的数字,出现在“事不过三”、“一而再再而三”的俗语中,辛禾雪心中的警觉已经竖立起来,他觉得这是一个杀鱼盘。
不过他处理伤口时,暂且还没有从对方的身体找到属于蛇妖的非人特征。
辛禾雪只能尽量怀抱善意的猜想,这只是一个遭遇贼患的倒霉书生。
醒来后男人也没有表现出异状,对他表达了感谢,至于对不周山贼寇流窜的说辞,与步锦程以及前一个书生的说法也能够重合上。
辛禾雪同他说:“外头天快黑了,你身上有伤,就先在此处休息一夜吧,明日再进京城报案。”
男人没有表现出拒绝的态度,十分顺从他的安排。
辛禾雪询问:“你叫什么?”
“恨真。”薄唇牵起,他紧紧盯着辛禾雪,重复地回答,“我叫恨真。”
由于恨真伤的是时常活动的右臂,不能够下厨。
辛禾雪佯装要准备晚饭,进入后堂的灶房中忙碌。
恨真还在僧房当中。
灶房的柴门被辛禾雪虚掩了一半,他站在灶台前,【K。】
K:【……请不要请求考官帮忙做饭。】
辛禾雪反问:【职员的厨艺不在考察的范围内吧?】
K:【对。】
辛禾雪眼波流转,笑了笑,【所以你可以暂时不是考官。好吗?哥哥?】
撒娇的小猫最好命,不撒娇的小猫也好命。
这个小世界只有K受到了伤害。
透明的无能丈夫不得不现形,为了给宿主准备一餐热乎的饭菜,甚至外面等待着的,还有领着六号号码牌的第三者。
在恨真往后堂这边过来的时候,K立即消散了身躯,辛禾雪顺利接手,将锅中的豆角炒肉铲起来,装到盘子里。
看起来K的厨艺有了点进步。
辛
禾雪侧过脸,看向舀起来的饭,对恨真道:“你可以把饭端过去吗?”
说罢,他先端着菜盘子回到厅堂中。
恨真在他放好盘子之后,才缓步端着两碗饭进来,右臂在纱布包扎后悬吊在胸膛前,端稳碗显得有些困难。
辛禾雪刚坐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你先开始吃吧,我忘了拿酒来。”
没等恨真表示什么,他步履匆匆地回到后堂,瞥了一眼,院中屋檐下的水缸空空如也。
贪吃蛇果真把他养的草鱼吃了。
辛禾雪从灶房的木柜中取出一坛雄黄酒,在步锦程离开后,辛禾雪悄然来去了一趟京城,雄黄酒是那时买的。
其实在恨真开口道出姓名的时候,辛禾雪就知道他不是什么穷书生。
他去京城的时候,顺道潜入了礼部堆放文书的架阁库中,也翻过了今年春闱主考官礼部侍郎的书房,已经阅过了各州州试举荐上来的乡贡名册。
没有一个名叫“恨真”。
辛禾雪为他倒了一盏酒,眉眼微微一弯,温声道:“喝些酒吧,舒筋活络。”
恨真和他的视线对上,薄唇牵起了不明显的弧度,手上为辛禾雪夹了一筷子豆角炒肉,“你辛苦了,要多吃些。”
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间,早已对双方各自的算盘心知肚明。
油黄的豆角夹在筷中,辛禾雪送至唇边,轻启含入,咀嚼的动作慢条斯理。
酒盏举至口前,恨真一口闷入喉咙,酒液淋漓,热辣辣地滚过食道与胃部。
辛禾雪知道雄黄酒对这样的蛇妖没有效果,否则那夜院内院外都是雄黄粉,恨真也不会潜入他房中。
恨真察觉到了辛禾雪在试探。
他没在豆角里加任何料。
不过,他知道辛禾雪会主动入局——
为了那个穷书生。
恨真悬住右臂的纱布松散开,轻飘飘落地,他双手托住了佯装昏迷的青年,拦腰穿膝地将人抱起来。
好吧。
让他看看,知恩图报的锦鲤妖,为了恩人,能够做到哪一步?
可以吃到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