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喘着气,几乎用上了这辈子最精湛的演技,哑声嘶吼道:“宋小然,都怪你!都怪你!!你这个灾星,你他妈很得意是不是?!看着我为你拼死拼活,你觉得很有成就感,是不是?!我他妈告诉你,都是假的!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假的!假的!!”
绝境之中,林飞羽仿佛疯子一样宣泄着所有的情绪,大吼道:“狗屁的恋人!狗屁的情情爱爱!我只是利用你而已!你当初就被我骗得团团转,把手里的股份全都给了我,还让我白白操了那么久,每次都被我操得又哭又叫,完事儿了还要哄着我,哈哈哈哈,真是贱货,傻逼……”
宋清霜怒吼道:“林飞羽,你疯了吗?!这种时候还说这种话?!”
林飞羽喘着粗气,完全恢复了他那种低俗出身的恶毒气质:“我操/你妈,宋清霜你算老几?!反正都要死了,老子还不能说几句真心话了?要不是担心你抢先从张海手里把这个贱货救走,把他操得服服帖帖的,然后合伙把我的股份弄回去,我他妈会来这种鬼地方?还编出那些情情爱爱的狗屁故事,骗宋小然这个傻逼玩意儿?”
这时,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
宋清霜大吼道:“别管这个混蛋了,我们走!”
宋然看了看面目狰狞的林飞羽,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宋清霜,而后狠狠咬了咬牙,俯身背起宋清霜,跌跌撞撞地往楼梯口跑去!
林飞羽听着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死死攥紧了拳头,嘶吼道:“你们去死!去死啊!!”
“轰隆!轰隆!!”
随着阵阵巨响,无数乱七八糟的钢筋水泥轰然坍塌,林飞羽被死死压在沉重的水泥板下,胸腹间阵阵窒息般的剧痛,他能感觉到身下有些温热粘稠的液体渐渐弥漫开来,那是他的血。
他忽然再也忍不住了,崩溃一般哭喊道:“哥哥!哥哥!!”
哥哥你快回来,哥哥我撒谎了,我是骗你的,我好害怕……
他只哭喊了两声,就赶紧狠狠咬住了嘴唇,不能乱喊乱叫,万一哥哥听见了,万一哥哥心软了,万一哥哥回来了,那该怎么办?他好不容易才把哥哥骗走,怎么能够功亏一篑?
哥哥,千万别回来,千万别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陆续续的坍塌声才渐渐停止了,周围变得一片寂静,只有灰尘簌簌落下的声音,仿佛落雪一般轻柔,就像他十四岁的那个冬夜。
可是这次不同了,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把自己捡回去,再也不会给自己冲滚烫的甜牛奶,再也不会温柔地摸自己的头发……哥哥走了,哥哥和宋清霜一起走了,自己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这里。
自己死了,那个宋清霜会对哥哥好吗?他既然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进来救哥哥,应该会对哥哥好的,他会好好地爱哥哥,他会亲吻哥哥,他会和哥哥……林飞羽死死捏紧了拳头,他没法再想下去了。
他低低喘了口气,回忆着刚才撒的那些弥天大谎,那些谎言半真半假,应该没什么明显破绽,如果哥哥一直没有恢复记忆,自己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卑鄙小人,死了就死了;如果哥哥有一天恢复了记忆,自己就是个心机深沉阴险恶毒的白眼狼,死了也没什么打紧的。
以后的日子,哥哥会在葡萄架子下面喝碧螺春,会笨手笨脚地喂那只小白猫,会没大没小地和那个妹妹斗嘴,会背着周婆婆偷偷吃垃圾食品,还会温柔羞涩地和宋清霜……温存,哥哥会平静祥和地度过一生,直到雪染双鬓。
或许很多年以后,哥哥也糊涂了,他会坐在轮椅里,手里捧着牛奶杯,蹙紧眉头苦苦思索:“我好像记得,有个兔崽子特别喜欢喝牛奶,他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羽?”
他会忘了自己。
林飞羽心想,这样也很好。
自己活了二十六年,十四岁的时候被哥哥捡到,二十二岁的时候失去了哥哥,二十六岁的时候又失而复得,前前后后加起来,总共是八年一个月零五天,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他这么一个婊、子养的、心术不正的东西,只不过仗着这张和宋然相似的脸蛋,就从哥哥那里偷来了八年的日日夜夜,偷来了点点滴滴的怜惜疼爱,甚至还偷来了一些不该属于他的温存缠绵,他知足了,他早该知足了。
一些灰尘簌簌落在他的脸上,仿佛冰冷细碎的雪花。
或许因为失血过多,林飞羽渐渐觉得有些冷,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雪夜,鹅毛大雪漫天飘扬,自己抱着小黑蜷缩在昏黄的路灯下面,哥哥提着一兜热腾腾的肉包子,嘎吱嘎吱地踩着厚厚的积雪,在自己面前停下了。
哥哥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把猫抱着,跟我回去。”
回想着那些遥远的往事,林飞羽忍不住轻轻翘起了唇角,他觉得非常、非常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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