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少年无措的反应,新子便愈发确信了。
“她不是无缘无故自杀的。”她紧盯着少年的眼睛,咬字清晰,“她是从乡下来的,和新学校的同学格格不入,一直被欺负,但这些都能忍耐,真正压垮她的,是——”
文太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是说,小野前辈可能是惯犯?”
“我什么也不知道。”新子说,“不过你的表情告诉我,针对她的校园欺凌是存在的。你们都知道。”
他无意识捏紧了手,指甲抵着掌心深深地压进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阵沉默,新子继续说:“以下只是我的猜测,真相得等到警察逮捕嫌疑人以后才能知确定。
“我们假设,和栗山晴有血缘关系的两位护士在这家私立医院工作也许只是偶然,羽仓小姐被朋友送到医院来休养,可能也是偶然。
“起初,她们只是同情她被侵害的遭遇——或许想到了自己自杀的妹妹,于是也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用心呵护、照顾。”
性侵对于一个年轻的女孩来说,无疑是个噩梦。这也是她最开始担心羽仓的原因。
受害人往往都不愿意回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希望尽快忘去,好早日回到正常的生活。但事实上,倾诉反而可能是个更好解脱的途径。
羽仓在和她们的相处中,渐渐敞开心扉,透露了秘密:她被同学下药,想要找人求助,没想到,同社团尊敬的前辈居然对她……
护士们惊讶地发现,这个名字同样出现在栗山晴痛苦的回忆中。
“而她们都知道,这个秘密只能永远成为一个秘密,一旦公开,对小野本人的影响,远不如对羽仓的伤害大。甚至因为未成年,小野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新子顿了顿,声音有些艰涩,叹息着,“法律无法制裁这个罪犯,于是,她们策划了这起谋杀。”
几个人都沉默无言。
“羽仓小姐或许不是完全无辜的,因为,我想只有她的电话,才能将小野引到医院来。不过关于这一点,我们没有证据,她是未成年,又是性侵的受害者……”新子犹豫了一下。
要将她送上审判席似乎有些残忍。
更重要的是——
“我也很怀疑护士是否会指认她间接参与了这场谋杀。”
……
长久的寂静中,楼下的警铃声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通过窗户看到两位护士被带走,年长的织田小姐挺直腰板,脸上是无所畏惧的冷硬表情。
文太愣愣地看了许久,突然脸颊一凉,惊悚地回过头。
“别吓我!”
新子微微一笑,晃了晃手里的可乐,然后塞到他手里。
“喝点甜的或许会舒服一些?振作起来,案子还没结束呢。”她说,“现在我们要去立海大,看看另外两个人的‘自杀’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经过走廊,看到佐藤警官站在614的门口说着什么。
羽仓低垂着眼睑,双手环抱手臂,被高大的少年用力地搂紧怀里。
也许是她停下来的时间过长,脚步声在身后停下,青年的声音在脑后响起:“你觉得她是无辜的吗?”
她回头,对上安室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或许值得同情。在司法程序上,这是检察官和法官要考虑的问题,不是侦探的领域了。”新子想了很久,摇摇头,坦诚说,“当然,司法不是那么完美……”
就像小野很难因为性侵女生而受到法律制裁,羽仓如果明知道护士的计划,还主动引他过来,在凶杀案中,这也是最难被定罪的。
“但我们只能尽自己所能,对吧?”安室朝她笑了笑。
新子走进电梯时,仍在思索。
她对这个案件的推理还觉得不太完美,虽然证据很完整,但凶手的动机其实还很不明确,他们也没机会等到凶手本人的跪地痛哭认罪——不,不是因为这个。
新子揉了揉眉头,总觉得还有什么被自己遗忘的。
她嗅了嗅,电梯里其他乘客似乎用了香水,这味道好像是……
太阳花的味道。
新子一惊,猛然抓住身边不知道是谁的袖子,用力一拽:“向日葵,那几幅画!”
她本以为站在旁边的是文太,没想到电梯里乘客有点多,最后是安室被挤到了她身边。
他微微错愕,下意识整理了袖子,问:“什么向日葵画?你是说梵高的?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我们得赶紧去美术社……不,摄影社看看,”新子自顾自地说下去,“如果那里出现了第三张画——”
那他们可能就搞错了!
她没忍住,神色焦急起来,恰好电梯停下,莫名晃了晃,小兰赶紧伸手扶住她。
“冷静点,”雪莉也开口,“也许并没有那么复杂,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事件呢?”
她直视着侦探少女的眼睛:“既然是侦探,就不会对自己的推理轻易怀疑的,对吗?”
“摄影社……”文太走了会儿神,慢慢说,“好像他们打算在部活室给小野前辈开悼念会。现在应该都在吧?”
“你有认识的朋友吗?”
“呃……小离?”他抓了抓头发,憋出一个名字。
新子微微纠结:“她手机应该还在身上吧?”
“但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复过我们的消息了……”文太说着,拿起手机,突然咦了一声。
电梯停在四楼时,被阻隔的信号稍微好了一些,正好一条邮件传送进来,发件人正是羽仓渐离。
他点开后,满脸困惑地递给了新子。
“这是你说的向日葵吗?”
新子接过手机,深吸了一口气,才看向照片。
光线不太明亮,应该是用手机随手拍的,先是传给了羽仓,又被羽仓转发给文太。
她在最后写:新子小姐,这是那天跟你说过的向日葵,这一次在学校暗房里出现的……或许你会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