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从花盈楼那晚的放肆之后,沈三重新让陆淮对他展颜的方式就是伪装可怜同他约法三章,之后可以亲近却不能在小夫君不想继续的时候装聋作哑。
这下被规则束缚住了,他便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陆淮“无情”抽离,而他依旧火热。
“阿笙,明日你打算如何装扮?”
“若要同夫君出街,自然是着一身同夫君最相宜的女子装扮。不知阿淮喜欢我穿百水裙还是如意裙?”
陆淮却摇了摇头,早在花盈楼作女子打扮的时候,他便设身处地地感受到了作为蓝颜却被困在女娇娥躯壳的身不由己。
想起前朝女扮男装为官、后身份暴露却因实在政略过人而破格留用
() 的凌中丞,实在是深深敬佩叹服于她坚韧不拔的意志。
他只做片刻尚且如此,那已经这般过来一十数载春秋的沈三呢?
想到这些年来沈沉笙的遭遇,便实在是叫他心疼不已。
因而陆淮暗中让侍从参照他的身形挑选稍高大些的尺码的男子衣袍,就等待着一个时机让被困在后宅的沈三小姐、如今他的陆夫人,可以光明正大地恢复男儿的身份。
像那句为她题下的“清风洒兰雪”。
做自己,而不是从一处牢笼跳入另一处,迷失沉沦在虚伪的假象世界中。不是做无论在哪里都要做荆棘缠绕保护自己、却反而有可能割得自己鲜血淋漓的带毒玫瑰。
陆淮从衣橱里取出了叠放整齐、质地舒适款式精简的一套男装,把它展开在了沈沉笙的面前,望着对方的目光从疑惑到后来的难以置信、不可思议。
“阿笙,若是你愿意,明日可以穿这衣裳。”
说着他的面颊又染上令人心折的淡粉,剖白带着淡淡的羞赧。
“大抵尺码是贴合你的···我亲自比划估计过。我想对你说,先前陆淮的誓言依旧算数,在我陆府上,你既可以做沈三小姐、是我的妻子,也可以就是纯粹的阿笙,是大好男儿。”
“那我穿上了这衣裳···岂不就比起阿淮的夫人,更像阿淮的兄弟了么?这样就不能在街坊的注视中同夫君亲近了。”
沈沉笙双手难得俏皮地在胸口抱肘,嘴上是说得带着埋怨。
陆淮却知道他听进心坎里去了,因那总是深邃沉墨的乌黑眼瞳中绽放着光彩,笑也不是为了达成甚么目的刻意勾起弧度的那种,而是一种极其内敛的、甚至带着几分生涩的真切。
这一瞬含苞待放的风情有些让扮演中的陆淮微微触动,原来,不择手段的主角受也会有这样纯然可爱的模样么?
而沈沉笙也因被陆淮这一记直击灵魂的攻势打得措手不及,忽而又短暂地回到了当初还只是有些兴趣、却没有真和陆淮在一起的时刻,回忆起那种淤泥中的枯藤烂枝羡艳和渴望占有纯净春霖的复杂情感。
心上人如云间皎月,疏朗高洁,而这般龌龊的我,又怎配妄想着把他拽下来染墨?
因而纠结之中这一夜一人很反常的和衣而睡。
连陆淮都讶异于他的隐忍,殊不知沈沉笙的心里脑中酝酿着怎样复杂而浓厚的风暴。
千般万般,对君子动的恻隐终究被自身疯狂的欲念打败。没办法,他沈三的灵魂和身躯已经不能离开名为陆淮的港湾,倘若要他放手,已经不是剜心去肾的剧痛,而是如同永世不得超生的恶毒诅咒。
思来想去,便来到了第一日。
因着沈三还没打算在春樱、夏鹭面前暴露自己身为男子的身份,那衣裳是由陆淮亲手替他穿上的。原先是要唤凝霜、凝碧前来相助,沈三却可怜兮兮地摇着他的手,道甚么成亲之后身子只能给夫君看,尤其是这第一回男装没经验。
被他缠得没办法,陆淮只好答应,伺候着这“大少爷”穿了新鲜的衣裳。
因更衣的时候一人离得极近,陆淮一下便关注到沈沉笙一向光洁绝丽的面庞上发生了变化,在眼下出现了两道浅浅的暗青,实在感到有些意外。
“阿笙昨晚没睡好么?”
“想着要做回男子同阿淮出门,心中实在是激动万分。”沈沉笙顺着陆淮的视线,对着铜镜抚上了自己变丑的那处,不由语气染上些无措和低落。
“可如今这样丑,夫君怎会还愿看我?”
陆淮听他又在说泄气话,却没有同往常一般如及时雨一般奉上宽慰,而是耐心地把手中的盘扣扣好,把肩膀、衣摆侧的褶皱打理顺了。双手扶正沈沉笙的肩膀,把闪躲的他送到了铜镜的前侧。
“一点瑕疵,怎能有损美玉?瞧这儿郎,多飒爽俊气!”
他看着凝视着镜中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怔愣在原地的沈沉笙,觉得不做坏事时的他确实是好生可爱。便调侃着:“只怕阿笙一会儿与我同往,便是所有人的眼神都火热地往这俊公子身上投。这下我可就要默默隐匿在暗处了。”
沈沉笙却没说话。
他突然搂了上来,搂陆淮的腰肢搂得很紧很紧,挤压都快要变形、仿佛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半晌闷声道“阿淮,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