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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留在那海船模型前久久没有离去的,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是裴长临。

另一个,就是他们先前在营造司前遇到的那位“顾秀才”。

裴长临一贯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认真起来更是话少。他手上没拿纸笔,只慢悠悠绕着那快有一人高的海船模型反复转了几圈,视线扫视过模型上的每一根桅杆,每一块木料。

相比起来,那位顾秀才便显得沉不住气许多。

他手上仍拿着那本几乎被他捏成咸菜干的书卷,一边忙忙碌碌翻阅,一边试图在纸上记录数据。

“这模型宽不到四尺,深约三尺,那么吃水深度就是一尺三寸……”

他在口中念念有词,格外扰人。裴长临听不下去,忍不住提醒:“吃水深度到不了一尺,至多只有七寸。”

顾秀才坚持:“不可能,我算出来就是一尺三寸。”

裴长临:“那是因为你前面就错了,这模型内部的深度也没有三尺。”

“……啊?”

裴长临懒得与他多做解释,淡声道:“不信你重新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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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第一日,开始搭建模型的人寥寥无几。

钟钧大师原先还时不时下来看两眼,对错误太严重的学徒大声指责。到后来他也疲了,索性与秦昭下起了棋。

在第三次被杀得片甲不留后,钟钧大师愤然离席,宣布了放课。

钟钧大师讲学的时间极为灵活,有时兴致缺缺,半天就想走人。有时兴致来了,能足足讲到半夜,就连中午也不放人休息。

今日显然就属于前者,钟钧宣布放课时,时辰还不到正午。

秦昭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到最后也并未向人介绍自己的身份,钟钧先行离席,他便也跟着离开了。而厂房内的其他学徒,却依旧安安静静留在原地,没有一个愿意先走。

裴长临自然而然又成为了那个例外。

他简单收拾了演算用完的草纸——可见这回钟钧大师出的题目的确不容易,连他都难得动了笔——薄薄几张草纸被他放进怀里揣好,裴长临走出厂房,找人打听一番,又去了另一个地方。

营造司的公厨。

公厨是专供工匠们吃饭的地方,眼下正是供应午饭的时间,大堂内却见不到多少人。

裴长临凭腰牌打包了一份饭菜,拎着食盒刚走到院子里,就迎面撞见一个人。

还是那位顾秀才。

“小友,你果然还没走!”顾秀才神情激动,迎上前来。

裴长临侧身避了下,听见对方兴高采烈地说道:“我又演算了十多遍,你说得对,是我弄错了!”

十多遍。

裴长临默然片刻,道:“算对了就好。”

“是啊。”顾秀才重重叹气,“幸好有你提醒,若非如此,这回我恐怕又要挨骂了。”

他注意到裴长临打包了饭菜,问:“小友这是打算带回厂房边吃边演算?”

裴长临:“……没有,我打算回家。”

“哦,回家……回家也好,无人打扰,演算起来清净!”顾秀才说着,又凑上前来,“我观小友瞧着面生,可是刚来营造司?”

裴长临:“……算是吧。”

“小友若不嫌弃,你我不如搭个伴?”顾秀才跟着他往外走,总算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我想过了,那海船模型要一人兼具演算与搭建极不容易,也很难在三日内完成。但若有人帮忙,分工合作,当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