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七天之后该放榜了,几乎所有人都处于紧张期待的情绪中。
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他们都得等到看了榜单,悬着的那颗心要么落地要么死了,才能结束这种磨人的煎熬。
在这种氛围里,徐茂行的悠闲就是个明晃晃的异类。
有人不解地问:“你就一点不紧张?”
“不紧张呀。”徐茂行十分光棍地摊了摊手,“来之前我就知道自己考不上,这回主要是长见识的。能结识诸位兄台,于我而言已是莫大的荣幸,哪里还敢奢求更多?”
这话半是自嘲半是恭维,倒是稍稍缓解了旁人的焦虑。
少顷,有位姓朱的书生笑道:“若论心胸开阔,我不如徐兄。但被徐兄这么一点,我也看开了。
——反正都已经考完了,是成是败也都没有更改的机会了,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大不了三年之后再考嘛!”
徐茂行哈哈笑道:“朱兄豁达,也正说中我心里的想法。我观诸位都是有才之人,个个才华都在我之上。我都不紧张,大家又有什么好紧张的?”
两人一唱一和,把积压在众人心头的石头一点一点撬开了,气氛也慢慢热络了起来。
朱生趁机宣布要请客,让伙
() 计搬上了几坛好酒,又叫了一些时令的下酒菜,众人乘着酒兴行起酒令来。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七天,终于到了放榜之日。
福伯提前好几天,花钱在街边雇了几个闲汉,让他们记下徐茂行的名字,到时候帮忙看榜。
徐茂行虽然觉得多此一举,但见老头兴高采烈的,也就随他去了。
如今家里也不缺这几个钱,就当是让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不留遗憾了。
结果也不出所料,徐茂行落榜了。
因由徐茂行提前打了预防针,福伯虽然失落,对这个结果接受得也很快。
第二天,徐茂行又和交好的几位书生攒了个局,恭贺中举的朱生与王生。而朱生与王生两位,也借此机会,替其余人践行。
他们两个还要参加谢师宴,其余人却是第二天就要回乡了。
回去的一路上,福伯的兴致都不高,让徐茂行这个真正落榜的既无奈又暖心。
“福伯,已经过去的事就别想了。你得相信我,三年之后我一定能考中的。”
得了他这句话,福伯立刻满血复活,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等二爷再苦读三年,一定能金榜题名的!”
接下来的路程,徐茂行就从福伯口中,了解到了许多父亲徐甘当年科举时的逸事。
若非福伯开口,徐茂行绝对想不到,他那一向稳重又可靠的父亲,当初得知自己中举时,竟然一蹦三尺高,落地之后又哭又笑的,怕是只比范进强一点。
“哈哈哈哈哈……原来我爹也有这么不稳重的时候呀!”徐茂行听得嘎嘎直乐。
福伯慌摆手忙道:“二爷,二爷,不可嘲笑老爷,让人听见了可怎么好?”
徐茂行也摆了摆手,却是混不在意,“诶,反正这会儿也没别人,我又不会到他跟前笑话他。”
对于这句话,福伯持怀疑态度。
因着有现代人的灵魂,且前世的父母都比较开明,徐茂行半点都不像这个时代的孩子一样,对父亲敬畏多过敬爱。
从前徐甘还做官,一家人还在一起的时候,徐茂行在他面前就敢插科打诨,嬉笑怒骂不拘一格。何况如今,徐甘并不在身边了?
作为徐甘的心腹,福伯很清楚:别看老爷提起二爷就咬牙切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其实心里头,他最疼爱的就是二爷。
因而他只是提醒了徐茂行一句,见他知道分寸便不再说了,而是笑道:“当时老爷也年轻嘛,又是家里头一个中举的,兴奋一些也在所难免。”
嘴里说着话,半点不耽误他挥舞马鞭,在加速的同时调整马的奔跑路线,避开一些比较深的坑。
这年头的路面状况不好,便是赶考的举子能走官道,所谓的官道也不过是铺得略平整些的黄土路。
但凡刮风下雨,路况可想而知。
最近又无天子出巡,也无钦差奉命,官道许久未曾修整,因大雨泥泞留下的坑可不少。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到了京城。
林黛玉熟悉科举的时间,早就盘算好了徐茂行可能回来的日子,已经派了徐寿在城门附近的馆子里候着了。
徐家的马车一进城门,坐在临窗位置的徐寿就看见了,忙起身喊道:“二爷,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