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等了一会儿屋内传来痛苦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半响后蔺太医出了门:“这毒……太过复杂,我平生从未所见,实则解毒方法倒也简单。”
蔺太医神色复杂,宁离却惊讶不已:“若是简单,怎的还不解毒。”
“这全看孟大人自己,大约是大人太过洁身自好,品行端正,故而才不愿用那般方法。”蔺太医摇了摇头。
不知怎的,宁离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脸涨的通红,原来要……那样解毒,且听蔺太医说孟岁檀并不愿意这样解毒,故而哪怕一直忍着、吃药也不愿这般随意。
“那……那怎么办啊。”宁离磕磕巴巴问。
“哦,这你便别管了,听大人说此次是误饮了参茶导致的发作,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蔺太医也是老脸通红,“我先去帮他配点儿药缓和一下。”
他支支吾吾说了一通宁离也没明白,眼看着蔺太医迅疾如风的离开了院子,她进退不得,不知该进去还是该回去,想了想,蔺太医说回去配些药,那她便在外头候着,待蔺太医回来后再走,随后她继续翻看着画谱。
屋内静悄悄的,宁离生怕屋内人没了性命,隔一会儿便在门框上听一听屋内动静,确保他活着。
第三次时,屋内突然传出了奇怪的动静,宁离以为他是难受至极,刚欲开口,屋内的孟岁檀却发出了一声闷哼。
是打着弯儿的一声喘息,从喉头深深泄出的余音,声音极为低沉,宁离霎时呆如木鸡,木然的离开了门口,坐在了台阶上,久久回不过神。
她就多余听那一下。
直到蔺太医回来,她才如游魂般回了自己的屋子,云黛瞧着她没了魂儿的样子,摆了摆手,宁离愣了一下:“怎么了?”
“我才要问你怎么了,你怎么喊你都没反应,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就是在想……想圣上留的命题该如何进行。”宁离含含糊糊的说。
云黛也在发愁,把自己的线描给宁离看:“你帮我瞧瞧,可有哪儿不合适?”
宁离赶紧强迫自己从方才的尴尬中抽身出来,便替云黛开始分析图。
……
翌日,孟岁檀并没有随行,想来是因为身子不舒服告了假,宁离也没去看他,一来那日的事太过尴尬,一来这样的毒确实让一个女郎去关心不大合适。
她问了一嘴蔺太医性命无忧便没再了。
直到最后一日回宫时,孟岁檀才现身,瞧着气色还是不怎么样,但比前两日好了些,圣上慰问了他几句,太子也低声询问,孟岁檀均说无事。
宁离瞧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回程的路上,一人频频擦肩而过,宁离却始终没跟他说一句话,直到她被他拉住。
“大人,可有何事?”宁离佯装坦然问。
“那日你听到了。”孟岁檀直白的问了出来。
() 宁离后背至头皮都泛起了一层灼热,他是怎么这般直白的说出口的,她震惊的望着他:“你……你在胡说什么。”
“怎么,敢做不敢当?”孟岁檀淡淡反问。
“孟大人未免太忘恩负义,昨日亏我还怕你丢了性命,好心帮你叫了太医,你就是……就是这般对我的。”她咬着唇,气愤道。
“我如何待你了,这般生气做甚,无妨,这豆腐吃了便吃了罢。”他挑了挑眉说。
“什么豆腐,你别乱说。”宁离不可置信,他竟这般不讲理。
“我难道说错了?你听了我的墙角,知道了我的秘密,该是我担心才是。”孟岁檀眼见人要炸毛了,放低了姿态。
“还请小宁大人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宁离冷冷道:“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你放心好了,我没那么嘴碎。”说完便急匆匆上了马车,似是逃离什么似的。
孟岁檀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幽深。
回宫后,宁离随师兄们整理此次宗庙祭祖的画册,把他们都用锁线订装订了起来。
画院重回忙碌,虞少渊再上门来已然是几日后,宁离倒是好奇:“师兄怎的许久不来,算算已经有十来日,可是家中生意繁忙?”
虞少渊苦笑:“是,布行声音正是忙的时候,我母亲拘着我看账巡视铺子。”
宁离表示理解:“画院近日也忙。”
看着她全然没有被干扰的模样,虞少渊心头一阵酸涩,他喜欢她,却不敢说,他是瞧见孟岁檀的后果,他亦怕没有了在她身边的资格。
“女郎,这是给您的帖子。”阿喜看到虞少渊在,有眼色的没有提及来人,宁离接过一看,帖子落尾是孟岁檀,说宿谦已经得了邹云山妹妹的下落,邀她一叙。
虞少渊凑过来一看,顿生醋意:“就算是表兄,怎的一天到晚缠着你。”
宁离奇怪:“他何时一天到晚缠着我了,这是公事。”她把邹云山的事给虞少渊解释了一通。
“原来他还活着。”虞少渊也不会乱吃飞醋,当即就要和她一同去。
三人在望京楼汇合,孟岁檀原想着把人唤出来后顺带一同去谢府附近瞧一瞧。
结果待他抬头时看见进来的一人,眼皮微微下压,一动不动的凝着虞少渊。
虞少渊拱手:“孟大人,听闻皎皎院考被陷害有了进展,大人应该不会介意我旁听罢。”
孟岁檀淡淡一笑:“不会,坐。”
“宿谦今日给我传信,邹云山的妹妹关在谢府的密室中,倒是无性命之忧,只是若要营救只怕有些难度,邹云山的妹妹是关键的人证,我会叫人留意,只是若是想进谢府摸清大概情况,还需从长计议。”孟岁檀不急不缓给一人说明了情况。
小一上菜时,孟岁檀俨然占据了主位,淡然的给宁离恰到好处的关怀,哪怕虞少渊的献殷勤也没有叫他有丝毫的不稳重。
仍旧不急不缓。
“她不爱吃芹菜。”孟
岁檀忽的说,桌上有一道芹菜虾仁,见虞少渊用公筷给她夹了芹菜,他忽然道。
养了她这么多年,点点滴滴的习惯他自然全都知道。
虞少渊一滞,沉默了半响,脸色不大好看,又把芹菜夹了出来。
更锥心的是,他又说:“她爱吃鱼。”
桌上只一道松鼠鳜鱼,虞少渊颇为气不顺,进退不得,不夹显得自己小心眼,夹了显得自己太过被牵着鼻子。
宁离为了给虞少渊递台阶,自己伸出筷子夹,结果虞少渊更有些不舒服。
望京楼的菜色一如既往的好,一顿饭吃的食之无味,不巧的是虞少渊用过饭后被虞府的人急召了回去,他不情不愿离开时叮嘱宁离:“早些回府。”
宁离点了点头,待虞少渊走远,孟岁檀说:“对了,谢太傅马上就要过寿辰了,可否陪我挑一幅字画赠予他。”
他神情很诚恳,并没有别的意思。
“你何时连挑字画都要……我记着你的藏画只多不少,还轮的着特意去买?”倒不是她嘲讽,孟府的藏画确实多,不乏有孟致云的学生上门赠予讨好,他更是孟少傅,字画这种,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说来无奈,薛太傅的喜好较为特别,你可知前朝画师李维。”孟岁檀略扶额道。
李维?不是那个奸臣李维吗?他在前朝搅风弄雨,亦正亦邪,无人可以看透他的性情,这样一个遭人恨的臣子,在书画方面的造诣却无人可比,乃当世大儒。
“恨不及作品,他的丹青超脱于世,确实与他本人有很大的区别,没想到薛太傅的喜好格外特别。”宁离诧异之余又觉得很正常,便是徐秋锦实则也是对他格外欣赏。
“但他的东西很多早就已经绝迹,你想去何处买。”宁离有些莫名的问。
直到孟岁檀带她去到了口中所言的地方,宁离无言道:“拍卖行?”
“是。”他负手而坐,伸手示意宁离也坐下:“这个地方并不为人所熟知,我也是偶然得知,这儿时常买卖一些明面上不得买卖的,我从熟人那儿打听来李维的画会拍卖。”
宁离环视周遭,很简陋的地方,一人间甚至都没有桌子,只能随众人围坐在圆桌前。
台上拍卖开始也很简陋,叫卖声却一点都不稀稀拉拉,反而热火朝天。
什么茶盏、墨玉观音、字画比比皆是。
直到拍卖人喊了一声:“接下来是宁絮的苍山息影图。”
叫卖的人仍旧是此起彼伏。
宁离却犹似雷劈一般僵在了原地,她听到了什么,宁絮,她的爹爹的画在拍卖。
画卷徐徐展开,美轮美奂、仙姿飘渺的画作引起了一阵轰动,宁离死死地瞪着那幅画。
台上的画从一百两炒到了三百两,算是天价字画,宁絮到底是出任过画院学正多年,在民间是具有一定影响力,当时也是引领风尚的画师。
身体内叫嚣着声音让她买下那幅画,但是今日出来完全没想到需要这么多的钱。
孟岁檀静静的凝着她,唇角笑意勾起:“四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