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绥安实在不解,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生母的苛怠已然处理,义妹的造次亦有了应对之策,桩桩件件她都已欣然接受了的,可为何,为何还在不依不挠。
妻子的冷漠推拒让陆绥安烦闷不已。
“世子,您慢些走,属下这就去取伞来。”
常礼见陆绥安脸色不好,心有戚戚然。
他今儿个倒了什么大霉,白日里被侯爷指着鼻子臭骂了一顿不说,晚上还得经历这般摧残。
世子轻易不动怒,且不像其他主子那样苛待下人,其实算是好伺候的,可是也有不好伺候的时候,任谁都难以承受来自世子身上这抹不怒自威的凛然之气。
常礼苦哈哈的说着,便要借机跑开,远离眼下这是非之地。
却未料,话刚说话,世子已大步离去,他连追都追不上。
雨并不大,甚至没有到达撑伞的地步,然而,陆绥安回到书房时,发间,衣袍上还是沾染了些湿润之气。
正要跨入院内时,这时正好听到书房门外两个守门书童在说笑议论道:“哎,你说今夜主子还会不会回来?”
另一人道:“应该不会了罢,常礼大哥将世子的一应东西都已经送过去了,今夜应该会宿在夫人那儿?”
前头那人却挤眉弄眼道:“我看未见的,你几l时见过主子去那头去的那样勤的?半年统共不过才两回,今晚我打赌依然是照旧而返。”
另外一人仰着下巴道:“赌就赌,那事儿没沾上便也罢了,但凡沾上了,谁能轻易丢开手,我赌世子今夜依然宿在夫人那儿。”
这人笑嘻嘻的说着。
前面那人却仿佛觅得了一丝先机,道:“哎,你发没发现,夫人有日子没来过咱们书房这头了,从前主子在时隔三岔五的过来,汤食佳肴一趟赶着一趟往这儿送,就连咱们都回回不曾落下,跟着受了不少好,而这一回,许久没见夫人了不说,连个丫鬟都不见打发过来了,夫人同世子之间莫不是——”
那人暗自揣测着。
后头那人顿时有些后悔不已道:“也是,不过按理说,原是夫人配不上咱们世子才是,怎么如今反过来倒像是夫人冷了心似的——”
这人嘀嘀咕咕说着。
说着说着,却见前头那人忽而面露惊恐之色,那模样就像陡然间见到了厉鬼似的。
这人立马止住了后头的话语,猛地一扭头,便见暮色下一抹高大漆黑的身影隐在夜色里,小雨淅淅沥沥而下,那人在雨中岿然不动。
他一身墨黑官服披身,一双利眼像是浸着万年的玄冰,只面无表情地立在那儿,面色阴郁,浑身湿透,透着一股浓浓的肃杀煞气,像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像是要来索命似的。
而当目光移到那张脸上时,却见简直比厉鬼还要惊悚三分。
“世……世子……”
这人浑身哆嗦着,整个人啪嗒一下,双腿发软,跪在原地。
“小的嘴贱,小的该死,世子赎罪,世子……饶命……”
二人新来不久,世子又镇日不在府里,是以还是第一次在主子脸上看到这种脸色。
当即吓破了胆,吓得趴在地上连连磕
头认错。
而对面,只见陆绥安浑身阴寒的立在那里,脸上宛若结了万年寒霜,他一度胸前剧烈起伏着,仿佛想将灌入心肺间的满腔怒意强行压下。
良久良久,几l乎是从牙缝里头挤出了一句:“一人十丈,打出府去!”
话一落,陆绥安面无表情地越过二人,跨去了书房。
陆绥安一走,门外二人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就连跟过来的常礼见状,都忍不住一身胆寒,冲着二人摇头后怕道:“你们啊,简直……找死!”
屋外,丈打声伴随着抑制的哀嚎声连番响起。
屋内,陆绥安依然怒意难掩。
为门童对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戏谑窥探。
为外人戳破他们夫妻问题的恼羞成怒。
所以,沈氏对他的疏离与冷待不是他的错觉,连远在大理寺的孙淼以及他书房里的门童竟都尽数获悉?或许,还有许多别的人?
“你几l时见过主子去那头去的那样勤的?半年统共不过才两回!”
事实经过旁人嘴里的转述,落入自己的耳朵里才知竟那样的触目惊心。
“你发没发现,夫人有日子没来过咱们书房这头了。”
“原是夫人配不上咱们世子才是,怎么如今反过来倒像是夫人冷了心似的——”
字字珠玑,如雷贯耳。
直到最后几l个字眼在脑海中反复盘旋。
夫人冷了心……
冷了心……
陆绥安一字一句反复咀嚼着这几l个字,久久难以平复心情。
良久良久,缓缓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