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黎很赞同他的想法。
就连他后宫的那三位嫔妃,看似俸禄地位堪比几l品大员,可要真算起来,也不过是严弥强塞到皇家后宫中的陪衬而已。
她们一生只有一个任务——为皇帝生儿育女。
可郦黎知道,章琴理科天赋过人,将来很有可能超越一众男子成为大景最出色的数学家、化学家或者物理学家;徐晶心思细腻,极为擅长捕捉细节,宫人若是小偷小摸无人能逃得过她的眼睛,或许能在心理学和犯罪刑侦学上有所建树;
最后还有王莹,相比起前两位,她各方面的资质平平,似乎并没有什么长处。
但一次偶然闲聊间,她说起自己在九岁时为母亲接生的往事,顿时让郦黎对她刮目相看。
因母亲早产,身边又没有人服侍,当时只能由她来烧热水、磨剪刀,最后年仅九岁的王莹,竟然还真的在母亲虚弱的指导下,成功完成了接生。
谈及往事,她还十分平静淡定,只是眉宇间隐隐透出一丝不忍:“我那时才知道天下的女子,每次生产,都相当于过一道鬼门关。我母亲后来对我说,每个女人都是要经历这些的,可我那天后总想着,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叫她们少受点苦痛呢?若是能母子平安,世上也能少些出生后就被迫骨肉分离的惨剧。”
郦黎多年的教学经验告诉他,这位姑娘,能见血,胆大心细,还有同理心,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他这一身医术,若是失传,着实可惜了。
郦黎心想,虽然自己学的不是妇产科,但麻醉、开刀、缝合,这些基础操作完全能传授给她啊!
“朕其实一直有打算在京城开办一所女子学校,”郦黎对陆舫说道,“天下好女儿那么多,她们也不比男人差,只是很多都像那位芙蕖姑娘一样,身不由己而已。”
陆舫眼前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
“就算陛下开办女校,芙蕖这样的出身,也不可能去上学的。”
郦黎笑道:“确实。第一批入校的,肯定都是出身富贵人家的女儿,不会接受和烟花柳巷之地的女子同校学习。可若是这个女子,做出了一件能让天下人都称赞的义举呢?”
陆舫好歹是他手下的元老级谋臣,郦黎有心想要撮合这对有缘人,因此并不介意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陛下的意思是……?”
陆舫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 “你听过造势吗?”郦黎笑眯眯地说道,“朕说了,会去花楼住一段时日,毕竟世间有乱臣贼子,那肯定也有亡国昏君,对吧?”
他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陆舫的姻缘,更是为了配合霍琮接下来的征伐清洗,让那些世家更快倒向霍琮那边。
郦黎美滋滋地想,到时候按照名单,直接给他们一锅端了!
他对自己的名声从来不在意,如今在大景,笔杆子都是掌握在权贵读书人的手中,郦黎早就把这帮人得罪了个遍了。
这段时间民间还有人谣传,他让高尚带人在京郊开垦试验田,培育高产良种,会触怒五谷神,因为粮食稻种都是老天赐下的圣物,不可以轻易改变。
郦黎听完之后只想发笑。
这种传言想也知道,不可能出自农人之口。
填不饱肚子的人,做梦都想着吃饱,现在有人愿意为之付出努力,谁闲的没事干去造这样的谣?
这些人,其心可诛!
造这种谣的唯一的目的,只是想要反对他这个皇帝而已。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花楼里面什么样呢,”郦黎摸着下巴,感兴趣道,“择日不如撞日,诸乘,收拾下东西,咱们今日就搬过去!”
安竹“哎”地应了一声,同情地望了一眼陆舫。
外人怎么说先不论,但是要是知道因为陆大人一席话,陛下就卷铺盖跑到花楼住下了……
怎么说呢,幸好霍大人已经回徐州了,但是会不会因此而找陆大人的麻烦,那可就不一定了。
陆舫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像是还没反应过来陛下是怎么一下子做出这种决定的,等安竹都把东西收拾齐全,准备和陛下一起出发时,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陛下!做戏归做戏,您可不能真和芙蕖有什么啊!我都对天发过誓了,将来非她不娶的!”
郦黎摆了摆手,示意他放心。
但陆舫还有疑虑:“还有霍大人那边……”
郦黎一瞪眼,理直气壮道:“怎么,你不担心朕,倒担心起他来了?他都回他的徐州去了,天天有人往他府上塞美人,朕清清白白地逛个花楼怎么了?”
陆舫:“…………”
就算是脸皮厚如他,也不敢把“清清白白”这四个字,和逛花楼扯上关系啊。
唉,希望等霍大人知道这事后,别因此怪罪他就好。
徐州,州牧府。
“望公务繁忙,今日就没去为主公接风洗尘,”解望靠在轮椅上,看着霍琮在主桌后坐下,笑问道,“主公这趟去京城,可有什么收获?”
霍琮第一时间想起的是那晚流不尽的烛泪,和昏黄灯光下郦黎低低的泣音,他垂眉敛下眸中缱绻情意,勾了勾唇,“收获颇丰。”
解望不疑有他,欣然道:“那便恭喜主公了。不过主公接下来可能要辛苦一段时日了,兖州那边,送到府上的拜帖已经堆成了山,还有不少兖州商户联合起来上书,说希望能像徐州商户一样加入白鸽商会,与京城、徐州两地通商;还有陛下刚下旨改的兵制……”
“打住,”霍琮按了按额角,“你别一件件说,回去先写一份总领纲要上来,我看完再做决议。”
解望淡淡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份公文,放在了霍琮的桌案上。
“已经写好了,请主公过目。”
霍琮:“…………”
有时候,下属太卷,对上司来说也是一种痛苦。
“对了,”霍琮又想起一件事,拿出那件从京城带来的绣囊递给解望,“你见多识广,可认识这绣囊是哪里……游云?”
霍琮微微睁大眼睛,看着解望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绣囊,恍若被人抽走了神魂一般无措——霍琮认识他这么多年,哪怕是解望重病之时,也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一行清泪无知无觉地划过脸颊,解望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那枚绣着比翼鸳鸯的绣囊。
他神情恍惚地喃喃道:
“这是我年少时,赠予内人的……定情信物。”
他霍然抬头,死死盯着霍琮:“——主公是在哪里得到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