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是跟其他人起了冲突,没想到是为了、布局杀人?
“所以姐姐是想在这里完成复仇,尽量不牵扯他人才要吓走他们?选择这里也是因为人足够少,让我想想,你要怎么吸引仇人过来?”男孩越说越兴奋,那双大眼睛在小脸上闪着异样的光彩,他滔滔不绝道,“你不让我到你的身边,是用了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手段,是什么?那种东西就是诱饵,就是你的局,对我的身体有伤害?有的,所以你才不让我靠近你的身边。”
“你的对手很强,你没有把握杀掉他们。你劝我逃走,这个地方会变得出不去,破坏力会更大,你不想牵扯无辜人的生命,但也没那么在乎,是吧?你很可能会跟他们同归于尽,所以你来了,你是有把握得到自己想要的才出现,不管这结果会不会让你丢了命。但你有别的选择吧,姐姐你还是来了。这种仇恨……你重要的人被‘仇人’杀掉了?很凄惨,很令人坐卧难安,难以放下……对吗?”
男孩将脑海中的分析一股脑地倒出,他说得痛快,回过神又露出一丝惊惧的表情,猛地倒吸一口气去看云小花的脸。
女人的神情很平静,既没有暴怒也没有掩盖着什么一般刻意地戴着面具说些反驳的虚伪话语,她只是轻轻蹙起眉头笑了一下,接到了他的眼神才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随意支着脸颊的手,啪啪啪啪鼓起了掌,真心实意地对他的话语感到敬佩,“你很厉害,猜得八九不离十。”
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居然一点都没有警惕与戒备心,被一个孩子知道这么多也没有恐惧?
不管是表情、眼神还是语气,都平淡得不在他预测的反应记录中。这个人,好奇怪。
“现在我没有余力送你走,但是最后说一次,离开这里。”
等想等的人来,她的阵彻底启动时,就谁都出不去了。
太宰治就像是个小心翼翼靠近不明生物的猫咪,随时保持着担心被伤害而即将炸毛的状态,又无法掩饰地想要再靠近点好让他观察得清楚些。
一边害怕着忍不住靠近,一边又悲观地认为会一次又一次地被伤害。似乎这么想着,才能让他降低对他人的期待,进而防止受到意料之外的伤害。
“如果我不想离开呢?姐姐会怎么做?其实,我的毕生心愿就是无痛的自杀,幸福的死去。如果在这里可以得到我想要的,我为什么要走?”男孩七分真三分假说着似乎推心置腹的话语,眼睛闪着水润的光泽,向前小小的挪了一步。从脚底攀升而上的阴寒湿冷的气息在身体里钻入又钻出,骨缝中似乎都能冒出白色的寒气来。
太宰治感觉自己踩在似乎会随时降临的死亡蛛丝上,他发现了,越是靠近她,就像是在无限靠近生之极的另一面,死亡与阴暗,这感觉非常像他自杀失败半昏半醒时曾偶然感受过的。
仿佛黄泉死亡之国的气息,但黄泉之国的气息总是污秽混乱。但她身边的比那更纯粹,完美符合他期待的美丽的死亡气息。
他在渴求着靠近美丽的死亡,她站在死亡中露出一双拥抱生命的眼睛。她想活着啊,想要活下去,又站在这里堵上生命去复仇。多么矛盾!他想要死去,却总是靠近不了自己想要的死亡,多么矛盾!
男孩又向前了一步,他看到女人突然皱起的眉,犀利冰冷的眼神直射过来。
——他似乎处于时间的夹缝中,看到她猛然起身,披风而来,看到那身影上轰鸣尖啸的刺目雷光,以及被纳入她温暖的怀抱前——那个倒映在她眼中黑气缠身丑陋而狰狞怪物。
仇人?
“是你啊。”太宰治听到女人在耳边低声喃喃,他偏着头去看向身后,什么都没有,直觉感受到了令他非常厌恶的气息,如同将所有负面情绪糅杂成一团再混入血腥味,简直让人想吐。他抓着女人的衣服想着,咒灵又是什么东西?
是你啊,吃掉他们的咒灵。
云小花抱着那个孩子躲开咒灵袭击,瞥一眼留在阵眼中的木剑,最后一个目标没有过来,阵法不能关,聚气不能停。
云小花单手并指作剑,手臂跳跃着蓝紫色的雷电,她将男孩放下,挡在他身前,与滴落着腐蚀性口涎的咒灵对峙。
这次不用云小花再催促提醒,太宰治自己偷偷地从她身后溜走,他跌跌撞撞地踩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背后闪起雷鸣与重物撞击的声音,有碎裂的石子与废弃物从身侧飞过,他在真正的危险面前跑得头也不回。
想要拥抱死亡的方式,可不包括被奇怪的怪物吃掉。
男孩感觉自己跑得够远了,才探寻着回头,她的身影与跳跃的雷光在黑暗中异常显眼,摸摸口袋里犹有余温的银行卡,身上似乎还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温暖和气味包裹着他,令男孩不满地皱皱脸。
为什么她不对我说关心的话,也不抱抱我给我治伤?我的脸蛋已经不能让姐姐们喜欢了吗?她的重要之人……好幸福啊。死掉了,明明是凄惨到令人落泪的死亡,不符合自杀美学的可怜之人,为什么会有一个人为了他们而站在怪物面前说着复仇的话。
男孩不是没见到过为了孩子,父母,恋人冲动之下做出各种过激事件的人,付出生命什么也有,复仇之类的陈词滥调也不少。但从未见到过这样的人,清醒地赴一场合困自我与仇恨的死局。
他没有在她的身上读到仇恨的情绪。
硬要去形容,是一份既不伤害无辜之人也不自伤的从容。也有一份面对仇恨与死亡,被人踩在痛点上刨出脆弱与阴暗,也能接受自己所有的坦然。
他认为的每一个人都具备的丑恶东西,没有意义的生命,似乎都变得没那么令人难以直视。
啊啊啊……好好奇、好好奇……